客串郎中显冰心 赵燕翼与中医的故事

兰州日报 2020-08-26 21:24 大字

我的三叔赵燕翼,是国家一级作家,也是我国“当代有影响的儿童文学作家”。他还善木刻创作和金石绘画,用中医治疗疾病,也“有两把刷子”。

说到三叔与中医中药的事,要从他年轻时说起。三叔在青年时代,因受鲁迅对中医持批判态度的影响,再加他在抗战时期,满怀爱国激情,投笔从戎,在山丹大马营军马场,当军牧工时,从读兽医畜牧学科,知道了西医一些生理解剖和用药常识。年少气盛的他,自以为“西医是先进的现代科学”,古老传统中医“阴阳”“五行”学说,是“唯心主义”的东西。

1948年,在兰州谋生的三叔,因贫困营养不良,免疫力低下,染上了“肺痨症”(肺结核),咳血不止,便回到古浪老家调养。爷爷让二叔牵马坠镫的从黄羊川请来出名中医宋六爷,为他调理治病,但三叔对此,抱着一种怀疑和排斥的态度。宋六爷临走时,特地交代了两个食疗方剂,其中一个是“杏仁小米粥”。奶奶叫六七岁的我,去道街道上捡杏核。那是夏天杏果成熟的时节,我等待在出售果杏的小摊旁,把别人遗弃不要的苦杏核逐一捡回,再经过砸核取仁、去尖除皮、凉水浸泡、烘焙炒熟几道工序,奶奶为三叔每天熬一砂罐“杏仁小米粥”,让他喝下去。三叔对这小米粥倒是感兴趣,说它“有营养,利治病”。也夸我“杏仁捡的多”。终究,三叔的病,在家人的坚持下,中西药“双管齐下”,病情得到了控制并有所好转。

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国家倡导团结中西医,对以王斌为代表,主张“废除中医”的错误思想展开批判,三叔对中医的错误认识也从而得到纠正。业余时间,他检阅了中医典籍,惊叹“祖国医学是一座丰富的宝库!”适逢由省城名医柯与参、牛孝威、董静庵等人执教的“兰州中医夜校”开学,他和四叔一起报名,到中医夜校学习。他听讲近一年,由于自身编务和创作繁忙,便停止了夜校学习。但他购置了许多中医图书,坚持抽空涉猎研习不断。此间,他自己有病,处方试医,多有效应。后来,也常为家人和亲友邻居应诊治疗。逐而达到独立临床诊治的中医师水平。在中医夜校坚持学习的四叔,毕业时,优异成绩,夺得了当届学员中的第一名。从此,我们家里便有了两个中医师。

在三叔业余悉心学习中医的同时,他还创作了一部反映中医生活的电影文学剧本《杏林春秋》。1957年1月,读中学的我,寒假来到兰州,仔细读了这个剧本原稿。之后,三叔把剧本投寄外地(是刊物编辑部,还是电影制片厂,我不清楚)。后知,对方回信“剧本基础甚好,可用”,并请他“前来修改”。三叔持信向有关人士汇报、请假,想不到此君竟遭回绝。这样,这个剧本就没了修改的下文,自然也就没有电影拍出。一年后,堂妹出生,她的名字取为“杏林”其意显然。

六十年代中期,为避免背诵枯燥乏味的汤头药赋之苦,三叔颇费心思地自编了几十个药剂汤头歌诀。歌诀俚语俗话,顺口易记。如《金贵肾气丸》,他仅用“金匮肾气(方剂名)富(附子)贵(桂皮)丹,临泽(茯苓、泽泻)熟(熟地)鱼(山萸肉)山药皮(山药、牡丹皮)”十四个字(有的用谐音字指代),就表达出了方剂全部药名。当时,我只读了一遍,至今,还牢记不忘。

1968年冬天,三叔和省文化系统的许多干部到礼县农村。出发前,他自费购置了一套钉鞋工具和一箱常用中药,想用修鞋和医术真心诚意地为贫下中农服务。到了礼县桃坪后,修鞋的手艺很少有人问津,但看病求药者不少。随着疗效的提升,“赵大夫”的名声鹊起,就诊者不断。不成想,因无医学文凭被举报。凡有人求医,三叔只好婉言谢绝,结果引起医家误解,说“赵大夫,架子大,请不动。”搞得他左右为难,十分尴尬。

1969年,三叔借调到何家庄,他以为到那里就避开了群众求医,也就避开了“麻烦”。谁知崖城公社一个姓李的农民,大热天跑了30多里路,赶来求治他“口舌、四肢起泡,流黄水,奇痒难忍,此伏彼起,反复发作,多方医治无效”的“疑难杂症”。此情此景,他怎么能把这样一个患者拒之门外?三叔仔细望闻问切后,开出了一个“消风除湿清血解毒”的大方剂,患者连服四剂,症状全无。后来,他到三叔处致谢,说“为治这病,前后花了二百多元,那是一头牛的价钱啊!想不到你一个方子就除根了!”这一来,三叔的临时住所何家磨坊,又成了“赵大夫诊所”。

这年,腊月三十夜,工宣队号召下放干部吃“忆苦饭”,马师傅带头吃了两碗,结果,导致自己泻痢不止。三叔急忙配出“平胃散”,让他服下,止住了泻痢。春节后,马师傅调回兰州时,对他说,“贫下中农找你看病,你还要给他们看。能治好病,就是医生!”

也许,有人会问,“难道你三叔没有过一次医治失误?”仔细想来,倒是有过一次。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三婶因营养不良,十指麻木抽搐,不能伸展;堂妹杏林三岁了,因软骨病不能站立;三叔的腿也渐而浮肿……一天,三叔抱着用报纸包裹的一大包麦芽回家,想叫全家人吃顿饱饭。我赶忙拿出铁臼窝,“叮叮咣咣”把麦芽捣碎;三婶用小箩把麦芽外皮分离出去。之后,用这麦芽粉加了两把白面,做了一大锅稠稠的拌汤,让全家人“饱餐”了一顿。谁知一个多小时后,小堂妹首先喊起“饿”来;三婶也说自己“胃里挼的难受”;其实,我的饥饿感早已来临,只是没说罢了。三叔沉思了一会说:“哎,我真糊涂!只想着麦芽是发芽的粮食,可以吃,怎就忘了它是消食开胃的药呢?”——说来,这不算三叔的什么“医疗失误”,它只不过是吃“麦芽”的一支生活小插曲而已。

□赵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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