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镜头与长城同行 访摄影家陈淮

兰州日报 2020-08-20 03:23 大字

陈淮作品

陈淮,自由撰稿人,人文地理摄影师。自1996年以来,开始发表山丹长城图片及文章,是研究河西走廊及山丹长城方面资深的权威专家。1997年荣获“甘肃省青年摄影十佳”称号,曾为《大地》《探索》人文地理杂志及《中国旅游》《中国国家地理》《时尚旅游》《炎黄地理》《华夏地理》等期刊撰稿。已出版《河西走廊》《山丹长城》《大漠孤烟阿拉善》《黄河远上》《黄土高原纪行》《走过长城》等著作。

万里长城蜿蜒于中国大地,成为举世罕见的历史人文景观。除了山海关、居庸关、嘉峪关等一些著名的关隘、山口外,还有一些不为人们所熟知,但有着自己独有的历史文化和美学意境的长城,它们中的一部分就坐落在甘肃省河西走廊中部的山丹县,这里的长城由黄土夯筑而成,经历了400多年的风雨侵蚀,一直保存到今天,走到这里就如同在参观一个长城博物馆。而因为此处偏远,大部分人是没有机会亲眼目睹这儿的长城的,只能通过摄影家的镜头,感受这段被封存的历史。这位拍摄了山丹长城有20多年的摄影家被业界和媒体称为“长城口的守望者”,他就是摄影家陈淮。而他却自嘲道:“我是在掘一口明知道不会出水的井……”作为一个独立摄影人,在很多人眼中,陈淮是一个奇人。

近日,记者有幸采访了这位“奇人”。陈淮说:“我高中毕业后在河西走廊的山丹县插队。没想到冥冥之中和这里结下了不解之缘。1976年底招工回到兰州,曾在一家医院做过手术室护士、病理科技术员等工作,1986年辞职。要说真正接触到摄影,那是到了1987年,所拍的照片获过一些小奖。从1994年开始,我尝试做报道摄影,摄影作品和文字陆续在国内报刊发表。经过长期的探索,通过镜头,我对所拍摄的内容产生了与以往不同的情感,尤其通过摄影,让我对人文地理方面更加关注。”

纵观陈淮的众多作品,山丹长城占了很大体量,看着这些照片,给人以难以诉说的震撼之感,虽然长城是缄默的,但是通过陈淮的镜头语言,那一座座或残破、或荒芜、或坚挺的长城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等待我们静静聆听。

对长城如此情有独钟,那么陈淮是在怎样的机缘下和山丹长城结缘的呢?那就得从“峡口”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说起,这个在方志及当地人仍称为“峡口”的峡谷,历史上一直是丝绸之路上的一道天险。唐代著名诗人陈子昂曾以“峡口大漠南,横绝界中国”的诗句描写峡口;明代张楷在《石峡口山》一诗中写道:“白沙官道接羌胡,硗确难行是此途。疑过井陉愁马蹶,似经云桟听猿呼。两山影逼天多瞑,五月风高草已枯。明日西行望张掖,一川平似洛阳衢。”可见峡口地处十分险要。

陈淮说:“1998年在去峡口时我写了一篇《夜宿峡口村》,记得开头的文字是‘秋天,我去河西走廊,又一次来到长城边的这座小村庄——峡口村。虽说以前我曾来过这里几次,但都是匆忙而过。这次因时间较充裕,我做了在这个古老而偏僻的村里过一夜的准备……’”从那以后,陈淮每年都会去峡口一两次,大多是带领一些影视人或文化人去的,其中有浙江摄影出版社的葛卫卫编辑,有美国《国家地理》的摄影师麦克·山下,也有凤凰卫视的摄制组……

陈淮说:“1998年,我去山丹马场拍照,返回时经过绣花庙,又拍了一些照片,开始感到山丹长城的‘不简单’,就谋划给我刚开始供稿不久的《大地》地理杂志做了一篇摄影报道。1999年,《大地》以《古道长城夕阳斜》为题,发表了这篇稿件,这是我第一次系统地向外介绍山丹长城。正如我在这篇稿件中的一句话:‘……就这些土拉巴唧的山丹长城,细细地去看、去听,名堂多着呢!’”随着对山丹长城的深入了解,陈淮越觉得有更多的想去探访的东西。

也许是曾在山丹生活经历的原因,河西走廊的戈壁荒漠、山岭沟壑,还有让陈淮魂牵梦系的长城。1999年,他毅然回到山丹县,在一个叫长城驿的荒野中买了块地,盖了个院子,院内草木扶疏、小径徘徊、曲藤荫蔽、别有味趣。与一墙之隔的荒漠戈壁、古道西风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把这座亲手修建的世外桃源称为“新河书院”。陈淮说:“这里博大深沉、空旷雄浑的地理风貌比较符合我的性格和艺术追求。而且我在这里下乡当过知青,那段难忘而特殊的经历已经在我的心中烙上了深深的印记,对山丹这方水土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待在这里,心能定下来……于是决定筹建一个集文化传播和介绍河西走廊旅游资讯的文化产业。”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从此,陈淮远离喧嚣,以此为基点,或徒步,或开着越野车,逡巡于这广阔天地,徜徉在人文地理之间,而他也成了一个职业的独立撰稿摄影人,开始了在常人眼里传奇而乖张的“奇人”生活。随后,陈淮的《山丹长城》《河西走廊》等作品陆续出版。“我自从开始做报道摄影,就是想把自己的文字图片变成印刷品的形式来肯定自我价值。从在《大地》发表作品开始,也许是上天为我打开的另一扇窗口。”陈淮告诉记者。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其实大部分长城都是用“夯土版筑”的方式修筑的。在河西乃至中国北方农村,至今还有用夯土版筑的方法打土墙的。多年来拍摄山丹长城的经验,让陈淮也成了半个“长城专家”。他说:“尤其在山丹新河一带,有些农民家中还保留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石夯锤。曾经有一位经常为人家夯打土墙的农民告诉我,他用的一柄石夯锤是从他爷爷手中传下来的,他还相当肯定地认为山丹的明长城就是用他们现在还在使用的这种石夯锤和板椽夯筑而成的。从现在保留下来的明长城城墙里,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夹埋在其中的草绳,甚至木椽(在高大的烽燧和敌台的四角更是容易见到木椽)。既然使用‘夯土版筑’的技术,就只有用人手一柄的石夯锤,用较分散和较小的着力点,才能把土夯实。如果用众人拽抬的大夯来夯打,则会因集中而又很大的冲击力造成‘版筑’变形甚至墙体垮塌。一道黄土夯筑的长城,看起来貌不惊人,谁又知道其中埋藏着多少人力物力和古人惊人的智慧!”

蜒于大地的长城墙体上,每相隔一段就有一个突出于墙面且较高大的“墩”,一般人常误以为是烽火台,其实那叫“马面”或“敌台”,平时可方便守望,战时便于射击敌人。在山丹新河长城口公路边的就是“敌台”。而烽火台则多孤立在长城沿线附近的山包、丘阜或四周视野开阔的地面上。如新河驿以东的“七里墩烽燧”。长城沿线的城堡除了有正式的城门、城楼、角楼、马面等战术性防御设施,还在城门外筑有“瓮城”,如峡口城堡。新河一带的明长城墙高在五米左右,顶宽两米左右,顶部外侧(北边)加筑有矮墙,现存残高约五十厘米,是为“女儿墙”。这些墩、马面、翁城、女儿墙等元素都曾出现在陈淮的作品中。“如果说历史学家是用文字来记录,那么摄影人就是以更为直观的视觉语言来记录,拍摄它们时,仿佛穿过历史的摩耶面纱,依稀看到烽火连天、荆戈铁马,听到战鼓雷鸣、马嘶风啸……”陈淮动情地说:“这里的长城在夕阳下尤有一种苍凉之美,犹如一曲长城的挽歌。我要把这些美通过镜头捕捉下来,因为对于摄影来说,美是转瞬即逝的。”

作为摄影家,陈淮也对长城保护方面的问题透露出很多隐忧。“从前整个峡口城堡的黄土夯筑墙体外面都是砖包的,后来村民们修自家的屋院时,陆续从城墙上拆那砖,竟然将诺大一座城墙的砖给拆光了!初听人们讲这话时,心里多少有点不大相信,后来在村里见到家家户户的院墙、屋基、台阶甚至猪圈都是用巨大的砖块砌的,我方才相信。”陈淮说。

近年来,陈淮将研究考证重点逐渐放在了广义的河西走廊为主的人文地理上。另外,他还随行中外学者全程考察了长城。外出之余,便在这看似闲散的旷野孤守中丰富和享受着生命,读书考察、编辑著述、以缘会友。以发表作品、签售书作等。

有人认为陈淮是中国第一个最全面拍摄山丹长城的人,陈淮却不这么认为:“在长城面前,人是渺小的……我不会用‘第一个最全面’这话来封给自己。我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至于‘促进当地的旅游’,及‘呼吁人们来保护它’,对我而言过于高尚而空洞,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见到有游客在长城脚下撒尿、倒垃圾就不去制止。我现在其实很忙,多年的积累和心得,要写作、整理,编校、设计等等,除了出外考察跋涉,每天至少伏案工作五六个小时,感觉非常充实,不然就觉得浪费生命。我下半生的想法就是以我的山丹长城边的小院为圆心,以不断扩大的半径来扩充自己的视野——携着镜头与长城同行,从河西走廊到祁连山、到阿拉善高原、到新疆、到青藏腹地……”

兰州日报社全媒体记者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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