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支山匈奴故地 国博故里

甘肃日报 2019-11-20 04:41 大字

焉支山自然风光。

隋炀帝西巡图。

焉支山景区。(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本报特约撰稿人 李元辉

焉支山是祁连山的一条支脉,位于山丹县、永昌县交界,又称胭脂山、燕支山、山丹山、大黄山。自古以来,焉支山水草丰茂,古老的游牧民族,氐、羌、月氏、匈奴等曾先后在这里繁衍生息,历史上焉支山的最早记载就与匈奴有关。此外,焉支山还见证了隋炀帝出巡,受到了唐玄宗的诏封,得到了李白、王维等众多诗人们的尽情讴歌。时至今日,焉支山被称为“匈奴故地”“国博故里”,千百年以来,它以厚重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永远屹立在甘肃大地。

1.流传千年的《匈奴歌》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读到这首《匈奴歌》,人们便会想起2000多年前汉匈战争的烽烟和匈奴人民的凄怆哀叹。《匈奴歌》是史料记录下来的汉代匈奴族唯一的一首民歌,在我国古代少数民族丰富的文学宝库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由于具有唯一性,因此,无形之中便抬高了其历史和文学的地位和身价。

关于《匈奴歌》的歌词,在各种史料记载中并不完全相同。最早的歌词来自于唐代魏王李泰主编的大型地理著作《括地志》卷四,里面引用了北凉时期编写的《西河故事》中的歌词: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也就是说,《匈奴歌》的歌词最早是由北凉匈奴人搜集整理的。北凉(397年-439年)是十六国之一,由匈奴支系卢水胡族的首领沮渠蒙逊所建立,建都武威。但《西河故事》里只有歌词,没有歌名。最早的歌名来自于北宋郭茂倩编写的《乐府诗集》卷八十四《匈奴歌》,但歌词却与《西河故事》并不一样。歌词是: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令我六畜不蕃息。”

还有一种版本,即唐代史学家司马贞撰写的《史记索隐》,里面引用了《西河旧事》的记载,歌词和上述两种版本又有所区别。歌词是: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不管是哪种版本,其中表达的意思大致一样,这是匈奴人唱出的一曲凄惨哀怨的悲歌。祁连山、焉支山是匈奴人在河西走廊长期游牧的主要根据地,是匈奴赖以生存的家园,对匈奴人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那么,他们是怎样失去祁连山、焉支山的呢?

2.霍去病与焉支山

秦汉之际,匈奴击败月氏部落,驱赶了乌孙部落,占领了整个河西。从此,富饶的河西走廊成为匈奴人广阔的牧场。西汉初期,焉支山一带是匈奴浑邪王(昆邪王)的重要领地,《汉书地理志》记载,“张掖郡,故匈奴昆邪王地。”

但到了汉武帝时期,汉匈大战上演,双方的战略态势发生了变化。《史记》记载,公元前121年春,汉武帝为了“断匈奴右臂”,派骠骑将军霍去病西征河西走廊,与匈奴展开较量。大汉军队“过焉支山千有余里……杀折兰王,斩卢胡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捷首虏八千九百六十级,收休屠祭天金人”。同年夏,霍去病再度出击,过居延泽,攻祁连山,“捷首虏三万二百,获五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

就这样,在大汉骑兵的连续攻击下,匈奴先后失去了焉支山、祁连山。因为不断损兵失地,匈奴单于欲杀浑邪王,浑邪王和休屠王等只好投降西汉。从此,河西走廊纳入西汉版图。

唐代武周时梁载言所撰的《十道志》(全称为《十道四蕃志》),是唐代全国地理总志,为后世研究唐代地貌和疆域等提供了宝贵的重要史料,里面所载名胜古迹和各民族风俗习惯也十分丰富。《十道志》说出了匈奴人作《匈奴歌》的原因:“焉支、祁连二山,皆美水草。匈奴失之,乃作此歌。”而失去焉支山、祁连山的,正是匈奴的浑邪王和休屠王。匈奴人民在流离失所之际,通过《匈奴歌》,表达了对浑邪王和休屠王的怨恨之情。

对于匈奴来说,焉支山是哀怨失败的歌声,但对于西汉王朝和霍去病而言,焉支山却是胜利的象征。就是这一曲悲歌,和霍去病西征的胜利,使焉支山名垂青史,为世人所知。

焉支山南面的霍城,原名黑城,霍去病曾在黑城一带扎过营寨,人们为了纪念霍去病,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改名霍城。

3.匈奴阏氏与焉支山

一般认为,“焉支”与“胭脂”以及匈奴“阏氏”可能有关联。

祁连山之名源自古代匈奴,在古匈奴语中,“祁连”意即“天”,祁连山因此也叫“天山”。据此也有一种说法,既然祁连山为“天”山,那么焉支山就是“天后”山。产生这种说法的原因是“焉支”也源出匈奴语,其别称“胭脂山”“燕支山”等都是匈奴语的不同音译。“焉支”有多种语意,这里意为”天后”。

胭脂是古代妇女主要的化妆品,又称作燕脂或焉支。关于胭脂的起源,有不同的说法,一是认为胭脂源自商纣时期的燕地;二是认为源于焉支山;三是认为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了胭脂。

“阏氏”音“焉支”,出自《史记》。《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单于有太子名冒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而单于欲废冒顿而立少子”。《史记·陈丞相世家》也有“高帝明陈平奇计,使单于阏氏,围以得开”的记载。但实质上,匈奴的“阏氏”不仅指单于之妻,还指诸王的妻妾。

最早解释“阏氏”音义的是东汉班固,他出使西域回来后,说过一句话:“匈奴名妻曰阏氏,言可爱如燕支。”唐代司马贞在《史记索隐·匈奴列传下》,对“阏氏”的注解是:“匈奴皇后号也。习凿齿与燕王书曰:山下有红蓝,足下先知不?北方人探取其花染绯黄,挼取其上英鲜者作烟肢,妇人将用为颜色。吾少时再三过见烟肢,今日始视红蓝,后当为足下致其种。匈奴名妻作‘阏支’,言其可爱如烟肢也。阏音烟。想足下先亦不作此读汉书也。”

习凿齿是东晋著名史学家,他在写给燕王的这封信中解释得非常清楚:“阏氏”的读音跟“燕支”“燕脂”“烟支”“焉支”同音。习凿齿所说的“山下”是指焉支山。此山盛产红蓝,妇女挤出红蓝的花汁制成化妆品。匈奴人把皇后称作“阏氏”就是用这种美丽的颜料来比喻,这就是“阏氏”的得名。此说影响十分深远。

这样的记载还有很多,比如唐朝张泌在《妆楼记》中也说过,“燕支,染粉为妇人色,故匈奴名妻‘阏氏’,名可爱如燕支也。”《五代诗话·稗史汇编》也记载说:“北方有焉支山,上多红蓝草,北人取其花朵染绯,取其英鲜者作胭脂。”

上面罗列了许多历史记载,无非说明了一个意思,就是匈奴人的妻子之所以叫做“阏氏”,是因为焉支山上产胭脂,能让妇女变得更美。匈奴用“阏氏”来称呼妇女,既有赞美之意,亦有尊重之情。古代也常以“北地胭脂”代指北方的美女。中原人开始使用胭脂一般认为是从汉代初年开始的,最初这种化妆品和化妆方法是由匈奴传入中原地区的,成书于宋代的《续博物志》就说胭脂“出于阏氏”。

基于上述史料,焉支山得名的原因便一目了然。传说,那时匈奴诸藩王的妻妾多从这一带的美女中挑选,匈奴语称各藩王之妻叫“阏氏”,因此便有了焉支山或胭脂山的名称,“焉支”或“胭脂”,就是匈奴语“阏氏”二字汉译的谐音。

4.隋炀帝出巡焉支山

西晋时期,凉州刺史张轨置焉支县,依焉支山修筑焉支城,北魏继续置县,今焉支故城遗址尚在。

霍去病西征经过了730年之后,也就是隋大业五年(609年),寂寞的焉支山又成为世人注目的焦点。那一年,隋炀帝率领队伍浩浩荡荡出巡河西,特意来到焉支山,在焉支山接见了西域27国使臣,举办了为期6天的博览会。

在古代历史上,隋炀帝是唯一到过焉支山的帝王。隋炀帝选定在焉支山举办博览会并召见宴请西域使者,其政治意图就是展示大国风采,震慑西域诸国,恢复扩展疆域。史载,隋炀帝当时西巡的“行宫”由“六合城”“六合殿”“千人帐”三部分组成。“六合城”用作寝宫,可容纳侍卫600人;“六合殿”用作“观风行殿”,主要是接见宾客,可容纳数百人;“千人帐”可容纳千人,用来议事庆典、大宴群臣。

焉支山下举办的这次展览会既有各种物品的展览,还有盛大宴会及舞乐表演。《隋书·炀帝纪上》有这样的一段记载:“上御观风行殿,盛陈文物,奏九部乐,设鱼龙曼延,宴高昌王、吐屯设于殿上,以宠异之。其蛮夷陪列者三十余国。”《资治通鉴》记载,官府“令武威、张掖士女盛饰纵观,衣服车马不鲜者,郡县督课之。骑乘嗔咽,周亘数十里,以示中国之盛”。在展览会上,还特意演奏了来自印度、西域、朝鲜等地的《清乐》《龟兹》《西凉》等九部音乐。

有学者指出,这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次中原帝王在甘肃境内亲自主持的重大政治经济盛会,其规模之大、人数之多、耗资之巨,史无前例。因为焉支山是多国博览会最早的发源地,由此又被当地称之为“国博故里”。

西巡之后,隋炀帝还写了《饮马长城窟行》一诗,其中有“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的句子,描写了西巡河西的壮观场景和取得胜利后的豪迈情怀。

5.唐玄宗诏封焉支山

到了大唐盛世,焉支山一度被称为神山。

754年,唐玄宗李隆基封祀天下名山,他把焉支山看作雄镇甘、凉的神山,便诏封焉支山神为宁济公,即天下安宁、匡时济世之意。时任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奉旨建宁济公祠,后称钟山寺。由时年28岁的河西节度幕府掌书记杨炎作《大唐燕支山宁济公祠堂碑》,以示纪念。

碑文首先写了焉支山的悠久历史和地理特征:“西北之巨镇曰燕支,本匈奴王庭。昔汉武纳浑邪,开右地,置武威、张掖。而山界二郡之间,连峰委会,云蔚岱起,积高之势,四面千里。阳崖有柏之材备干革,阴壑有坚刚之璞化五兵。”又概括了它因水草丰美、宜于畜牧而对周、秦所起的重要作用:“维人气雄,其畜多马。虏得之以制阴国,主天街。周以之兴,秦以之霸。”然后叙述了西汉时期,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此击败匈奴,建立了不朽功业:“汉得之以断右臂,却南牧。”继而叙述了唐玄宗诏封焉支山神、哥舒翰祭祀焉支山的经过:“维唐百有十载,贲元化之纪,息金革之虞……天子登神宫,勒金版,将复义于群岳,告成于昊苍。议夫此山,天合气以正秋方,地与神以主西国。俾蚪螭者为师为旅,貔虎者为妾为臣,不在于巨灵乎!其封神为宁济公,锡之盘带,备厥礼物,诏邦牧太子保哥舒公,卜吉日筑祠于高麓之阳。每岁盛秋,以笙镛之器,锜釜之品,率封内以望之,索群神以会之。亚旅师氏,旄头弩牙,金鼓七校,车徒十万,从飨于庙庭,大阅于山外。所以因天界以崇圣功,乘地险而恢远略也。”最后发出感慨和赞美。

作为边关要塞焉支山,之所以在唐代受到特别的敬重,除了地势险要,地理位置重要,应该还有一种依仗西汉霍去病的武功军威,从而威慑西域、建功立业的壮志豪情。

碑文的作者杨炎,在唐德宗时受到重用,入朝为相,因创制“两税法”而名闻朝野,成为有唐一代著名的改革家。

把焉支山当作神山,在西北师大文学院教授范三畏眼中,其实早已有之。他经过考证认为,《山海经》记载神话中的西方神山,也即太阳归宿的地方崦嵫山,就是指焉支山。屈原《离骚》诗中“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崦嵫”,便指焉支山。

6.诗词中的焉支山

焉支山的历史与传说,也让诗人们浮想联翩。

唐代李昂在《从军行》写得激越豪壮,让人感受到大唐军队的血脉偾张:“汉家未得燕支山,征戍年年沙朔间。塞下长驱汗血马,云中恒闭玉门关。”李白想象着有关汉代匈奴的风俗生活,不禁神往,提笔写道:“虽居焉支山,不道朔雪寒。妇女马上笑,颜如颊玉盘。翻飞射鸟兽,花月醉雕鞍。”

王维和岑参都是亲自到过焉支山的诗人,王维在《燕支行》中这样描写焉支山:“连旗大旆黄尘没。鸣笳乱动天山月。飒沓青骊跃紫骝。归鞍共饮月氏头。”远征大军的雄壮气势和西北边疆的壮丽画面跃然纸上。岑参在《过燕支山寄杜位》一诗中写道:“燕支山西酒泉道,北风吹沙卷白草。长安遥在日光边,忆君不见令人老。”一种塞外苍凉,边陲烽烟扑面而来。

韦应物的一句“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让人又把思绪飞到了辽阔苍茫的焉支山。

明末著名政治家、军事家、诗人吕大器在崇祯年间巡抚甘肃时,路过焉支山,欣然提笔写了一首《雪山》诗,赞美焉支山。其中有“光摇旌旆五凉平,天外群峰玉削成。瀚海欲空青见月,焉支未染白如琼”的句子。

……

焉支山,既是一座历史名山,又是一座文化名山。匈奴的歌声早已消散在大漠风中,但焉支山还在,它承载着几千年的厚重历史和灿烂文化,需要人们一页一页去阅读,去传承,去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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