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来,我们家的车生活

张掖日报 2018-07-25 11:51 大字

过年前,远在西安的侄儿天鹏早早打来电话,说是赶在腊月二十八之前就能到家。七十多岁的母亲和天下所有的妈妈、奶奶一样,她在电话里反复叮嘱这个大孙子路上注意安全,如果乘火车要早点买票等等,天鹏说他准备开车回来,不用抢火车票,老母亲又担心一千多公里,开车会不会很累,天气会不会变,下雪了怎么办……一旁的弟弟告诉母亲:“别担心了,天鹏买了新车,安全性能挺好的!”母亲这才不再唠叨。

大年初二,全家21口人齐聚山丹,大哥在一处农家院订好了饭菜。

大人们分别拜过年,给孩子们给过压岁钱后,全家人的话题便转移到天鹏买的新车上了。那是一辆奔驰越野,手续办齐全花了100多万,我对大家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天鹏这一浪把我们这些父辈们都拍到沙滩上了!”天鹏则谦虚地回答:“哪里哪里,还是叔叔们威武!”全家人一阵笑,我知道这笑声里是全家团圆后的开心,更是对眼下幸福生活的欣慰。

老母亲这个时候则扳着手指头在算着什么,一会儿她说:“现在我们家有10辆车了吧?”大家一辆一辆算下来,果然有10辆之多,大哥一家四辆,二哥一辆,三哥一辆,我两辆,弟弟两辆。而车的类型达到八款之多,共计两辆奔驰、两辆现代、一辆别克、一辆大众、一辆雪弗兰、一辆启亚、一辆启瑞、一辆东风标致。

“如果当时你们的爹有一辆车多好啊!”老母亲的一句话,让全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啊,那时我们的爹要是有一辆车多好啊……

四十年前

那时候正是我的童年时光,从我懂事起,焉支山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山村里的大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我们那个叫上河的村子里还没有通电,夜里家家点的都是煤油灯。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煤油灯居然那么亮,一盏灯就能把三十多平方米的房间里照得亮亮的,灯光下哥哥们在写作业,爹在看他的中医书,妈妈则不停地踏着缝纫机为村子里的邻居们做衣裳。在当时的意识中,这就是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全部。

平日里,爹背着全套的照相设备在周围的乡村里给人们照相,家里有一头毛驴,还要拉粪驮柴,爹就拖着一条瘸腿走遍了十里八乡。

当然,生活并不是永远像一潭死水一样,偶尔也会有一些波纹出现,其中一道快乐的波纹就是跟着爹妈去大山外面的花寨子乡看望外爷爷外奶奶。只有五公里的山路对于童年的我来讲是那么的遥远,因为没有任何车辆可以代步。家里只有一头毛驴,爹给毛驴备好鞍子后,淌过门前的小河,我们就出发了。母亲心脏不好,弟弟又小,所以一路上只能是母亲抱着弟弟骑着毛驴,而爹和我们其他几个弟兄就跟在毛驴后面走。现在很多人都喜欢户外徒步,但如果知道了我那么小就曾经无数次五公里越野徒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呢?

走过迎番子坡、走过深路槽、越过泉水岭,然后一路下坡,山脚下就是热闹的花寨子村了,也是花寨子乡政府的所在地。在乡政府大院门前铺着碎石子的马路上,我们见到了老式解放卡车、大拖拉机,还有自行车。当然,我们也只是好奇地看看罢了,在心里面这些东西与我们家、与我们的生活,甚至与我们的村子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三十年前

确切地说,应该是三十五年前,我们家有了第一辆车——架子车,也就是单匹毛驴或骡子可以拉的木制车,金属部件就是车轴与车轮。随着这辆车的出现,极大地改善了我们全家人的出行情况,比如逢年过节,我们兄弟几个就可以坐着毛驴拉的架子车去更远一些的李桥乡上寨村给那里的姨妈拜年了。

当然那时出去一趟是很盛大的一件事情,妈妈提前几天就要准备出去拜年的东西了,一家一对直径一尺五寸的蒸馍(我们称为狗舌头)、一包白糖、一个罐头等,然后就是出行日程安排,顺路有几个亲戚家,那是基本上都要走一趟的。一天早早出发,也只能走一户亲戚家,四五户亲戚家走完再加上来回,至少需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每家都是千篇一律的土豆丝、猪肉白菜炖粉条,土豆馅的饺子或白面拉条子,但怎么吃也吃不厌吃不腻。有时候过年期间有事再耽误一下,走亲戚需要更长的时间,有一年都过了农历二月初二,我们还驾着毛驴车走在拜年的路上。

四年后,那辆架子车全面升级。乡供销社对面有专门制作出售全金属的架子车,比原来的木制架子车加宽加长了,样子也很漂亮,我们家也购置了一辆,再赶着这车出去走亲戚的时候,我们都觉得神气了很多。

那时候,我已经长住在花寨子乡了,山丹三中坐落在那里,有初中和高中,我进入初中学习,二哥和三哥则在高中就读,因为路远我们都住校。那时候没有高三,哥哥们高二就要参加高考,结果可想而知。

1985年秋天,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载着快要乐疯了的大哥从山丹县城带来了一个消息:二哥以全县笔试第一名的成绩被中国农业银行录取,有了正式工作。那年大哥二十三岁,他去县城买自行车,正好赶上二哥考试成绩发榜,大哥说他当时以为看错了,使劲把眼睛揉了又揉看了好几遍,确定是二哥第一名,他赶快骑车返回,一路上他竟然赶超了山丹县城发往花寨子乡的班车。就这样,大哥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带回到焉支山下的家,听到消息,全家人兴奋得彻夜难眠。

二哥参加工作一年后,也就是1986年秋天,上河村的村民们正在山头上收割庄稼的时候,一辆汽车轰鸣着开进了小山村,那是一辆苏联产的嘎斯卡车,全身绿色,这就是我们家的第一辆汽车。那天我还在山外的学校,听到这个消息后,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回家,同学们听说我们家居然有了一辆大汽车,也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村子里我们家隔着小河对面,有一位刘奶奶,一辈子都没见过汽车,我大哥特意拉着她在村子里上上下下转了几趟,之后不久,刘老奶奶就去世了,她的后人对人说:“我们家奶奶临死前还坐了汽车呢!”

二十年前

从1988年到1998年,这十年应该是我们家发生质的变化的十年,也是我们全家悲喜交加的十年。

三哥从省计划学校毕业后分配在山丹物资局工作。

1989年,由十八间瓦房组成的漂亮四合院在焉支山中拔地而起。

我也在1991年远赴东北上大学。记得我从家里要出山的时候,是大哥骑着摩托车送我。那是一辆幸福125,在我考上大学前一年大哥买的。那时候的大哥一头浓黑微卷的头发,戴着一副墨镜,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甭提有多帅了。

随后,二哥三哥在山丹县城里安了家,大哥的两个孩子天鹏天岳也从上河村小学转到山丹县城南关小学读书,二哥的孩子即大侄女则在东街小学上学,三哥的孩子即二侄女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当然,对于我们全家人最大的遗憾也在这个十年当中发生了,1993年初冬,我们心目当中无所不能,永远乐观永远坚强的父亲因为肝癌,撒手人寰,至今为止都是我们心里巨大的痛,成为全家人莫大的痛。

悲痛中,生活还得继续,我们弟兄五人分别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努力着。至1996年,大家继承爹的衣钵,在山丹县东大街开办了一家照相馆,如今已有22个年头了。

经过两年的打拼,大哥于1998年底,让那辆带给他无限快乐的摩托车下岗了,因为他买了一辆昌河牌的面包车,那年过年的时候,大哥就开着小面包车代表全家去给亲戚们拜年了,当他的车子行驶在乡村道路上时,依然还能看见很多的毛驴车,还有手扶拖拉机、四轮子、自行车、摩托车。

那时候,在很多邻居的眼中,我们家有车似乎是理所应当的,而我们似乎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1998年以来

这二十年对于我们家来讲,是进入发展快车道的二十年。是的,是真正的快车道。

2000年秋末冬初的时候,我从东北返回家乡创业,在甘州城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初名黄河广告制作有限责任公司。公司成立后发展速度很快。短短两年时间,成立了两个营业部,为了工作的需要,2001年添置了一辆二手皮卡车,好像是原野牌子。2002年又添置了一辆二手的三菱帕杰罗越野汽车,至此,全家拥有了三辆车。

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公司也越开越多,至2006年,兄弟五人每人一家公司,当然也是每人一辆车,那时候的车都是小型实用为主,大哥把面包换成了夏利小轿车,二哥买了一辆吉利金刚,三哥买了一辆比亚迪迷你型,弟弟买了一辆长安130,我则买了一辆启亚千里马。如果从当初的嘎斯车算起,此时我们家的车应该是第三代了。

除了我之外,二哥三哥先后把家从山丹搬迁到甘州区,全家人在山丹与甘州之间车来车往,基本上告别了班车。那时候每年七月十五回乡祭祖的时候,有人站在山梁上要是看见一溜车开进山,就知道是我们弟兄们回来了。

转眼20世纪第一个十年过去了,在进入第二个十年后,我们全家的车辆更换到了第四代,弟兄五人全部换成清一色的SUV城市越野。自驾游悄然成为全家人的时尚,有一年春节,我们凑了四家人,四辆车,从张掖出发,经宁夏进入山西,看过了晋祠,又祭拜了山西大槐树,再一路南下到陕北延安、西安,后经宝鸡天水兰州返回,行程近6000公里,如果没有车,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时光荏苒,2018年新春扑面而来,侄子天鹏又打响了我们家第五代车更新的枪声。当我们全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完的四十年话题,从最开始的毛驴架子车、自行车、摩托车、嘎斯车一直到今天奔驰越野车,仅汽车已经累计购买过19辆。提及父亲当年,全家人忍不住眼泪在飞,看到眼下幸福满满,全家人又止不住的开怀大笑。

四十年,近半个世纪,是祖国腾飞的四十年,更是我们全家彻底改变的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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