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年

王民生

农历七月初七，丁丁自重庆归来省亲休假，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去给爷爷奶奶烧过纸，七月十五快到了，正好一起去上坟。

父母亲相继过世以后，哥哥姐姐们陆续搬离王什寨子进城生活工作，村庄外苍茫的田野上，只留下一座孤坟，长眠着我们的爹爹妈妈。这是一方热土，严酷的战争年代，它收留了我战败避难的父亲，养育了我们兄弟姊妹生命，不管我们长多大，无论我们走多远，永远都对这里有着藕断丝连、不能割舍的牵挂。一大早从张掖出发，丁丁开车我指路，阴差阳错，误入歧途，辗转两个多小时才到坟茔跟前。下得车子，我东张西望，野旷无人，夏日氤氲，寂寞静谧，情景凄美。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但田里的农作物我已经大多叫不上名字；村道还是那条村道，但已经找不到我童年的足迹了。

今年雨水特别充沛，坟院无人时常照料，各种植物蓬勃生长，芨芨草有半人多高，几乎湮没了坟丘。母亲生前最爱干净整洁，特别重视家居环境，老人家如若九泉有知，该有多么难过啊。车上没有镰刀铁锨，我怀着无比歉疚的心情，勉强清理出一小片净土，恭恭敬敬烧纸焚香，区区寸草心，岂报三春晖？

祭拜结束，我陪大哥去了村子。房舍俨然，寂寥落寞，左邻右舍的街门上大都铁将军把门，连声鸡鸣狗吠也听不到。母亲在世时，大哥的房子在左邻右舍中曾经光鲜亮眼，鹤立鸡群，但现在灰头土脑、毫不起眼了，连围墙都摇摇欲倒，用几根木头顶着，院子里杂草丛生，北屋的房顶竟然已经塌陷。他从邻居家取来寄放的钥匙，捣鼓了半天，也没有打开正屋门锁，只好悻悻放弃，去向邻居给我讨了一杯热开水了事。目睹此情此景，我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岁月无情把人抛，思亲恩难报，想来龙去脉，烟火岁月，记忆犹新，漫步沉吟，百感交集，仰望祁连山，举头有青天，一时之间，真有些懵懵懂懂、恍如隔世之感，自忖曰：不知天上人间，今夕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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