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畅淋漓甘州歌
舒眉
出甘州城南四十公里,离祁连雪山更近的安阳大地,天蓝得澄澈,不远处的祁连雪山巍然屹立,似乎伸手可及,干净清新的空气中透着白雪一样干净的清寒,让人忍不住要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去。落光了叶子的树木并不显得萧瑟,枝干挺立,直指蓝天,更有一种别样的风骨,没有了繁茂枝叶的遮蔽和掩映,冬天的大地景物是通透的,视线可以延伸到数百米之远。站在魁星楼上向四下里看去,黄色的村庄在蓝天雪山的映衬下,显得有点苍凉古朴,也多了点神秘。房屋、车辆、树木、结了冰的涝池、涝池里凿开的冰窟窿、从冰窟窿里担水的人,还有远处枯黄沉寂的田地,三三两两站在门口聊天的老人,居民点上追逐打闹的几个孩子,田地里静默的三两只肥牛和缓缓移动的羊群……一切都被冬日的悠然综合成一种有待挖掘的诗意,看上去那么质朴而又淡泊。
如果我们的心是相应的安静,一定能感受得到村庄的静美。
这是安阳的贺家城。这个小小的村庄可以算得上是离市区最远的村庄了。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足够远的距离也许是一种幸运,一种天然的保护屏障,使古老的传统得以留存。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听古老的鼓乐演奏《甘州歌》。贺家城村有一个叫贺胜的人,他带领的鼓乐班子,会演奏这一最古老的民间音乐。市委党校的任教授在张掖文化方面颇有研究,这次探访就是他为我们联系的,他介绍说,贺胜和他带领的鼓乐班子不仅是甘州,而且是西北地区唯一流传下来的最古老、最纯粹的民间鼓乐演奏班子。面包车出了城一直往南走,祁连雪山仿佛就是映在车窗玻璃上的一幅水粉画,贺家城就是这幅画里的一个村庄。任教授说,出了甘州城十里之外才有真正的文化。这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也不无道理,任何一种艺术形式的存在,都必定要有适合留存的环境。安阳贺家城地处城南四十公里之外,离城区较远,离现代文明的浸染就远一些,民风淳朴,保留了许多古老传统的风俗习惯。贺胜和他的鼓乐班子演奏的古老曲种,与西游记文化有密切的关系。
我们要听的鼓曲是《甘州歌》。今天他们是特意在村里的礼堂里为我们演奏的,这是与张掖西游记文化研究有重要关系的元素。张掖大地上,不仅有许多与西游记有关的故事传说、壁画遗迹,更有民间鼓曲,风俗饮食,这些珍贵的元素像一枚枚楔子,使得西游记文化研究有迹可循,有本可依。演奏之前,任教授又做了简单介绍,《甘州歌》其实属于“西凉之声”,是西凉乐、宫廷乐、龟兹乐三种音乐的融合,“杂以秦声”,主要特色就是以锣鼓为主的梆子,加上唢呐,兼有说唱,节奏快,曲调热烈激昂,所谓“铿锵镗镗,洪心骇耳”。任教授说,此音“可争天籁”。
果然!
鼓乐气势震人肺腑,似千军万马横空腾跃,直击得人心也跟着鼓点咚咚咚狂跳,裂帛一样高亢悲凉的唢呐声,索性将胸腔里的那颗跳跃的心一直往上提,直要冲破喉咙,不觉间我已经泪流满面,整个人都被酣畅淋漓的演奏感染了,似通了电,通体舒畅,发烧了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与痛快。
这是一种难得一遇的享受。如同畅饮甘洌的美酒,让人醉得痛快酣畅。比我们更陶醉其中的,是演奏中的贺胜本人。自演奏开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了,无论是吹唢呐,还是击鼓,他都微微闭着眼睛,神情陶然忘我,似乎对周围的世界已经浑然不觉,他不是在表演,更不是在演奏,他是在享受,享受已经融入他生活和生命中的这份挚爱。这份爱,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五辈人,近三百年代代相传的文化,已经深深扎根,流淌在他的血液之中,使得他身上散发着有别于其他演奏者的特殊的精神气质。
也许,感染了我们的,正是这种精神气质而并非他精湛的演奏技巧。这个世界上,真正让人感动、触动我们内心深处某种东西的,是执著,是坚守,更是全身心的投入和热爱。缺少了热爱,任何优秀的文化传承都不会有恒久持续的生命力。有这种精神气质打底的演奏,不仅打动人心,更让人肃然起敬。
从第一场《西番赞》开始,到《哭长城》《千里渡行》,不觉间,两个小时过去了,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小小的礼堂里已经挤满了闻声而至的村民,演奏者和听众都意犹未尽,这酣畅淋漓的鼓乐演奏仿佛把现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听者还是演奏者都带到了远离现实却又是最世俗的生活现场。
也许,某一刻,地处偏远的安阳贺家城,因为有了像贺胜这样的村民和他的文化传承,可以算得上一个理想的俗世吧?音乐,或者任何文化的真正传承,甚至创新发扬,不在曲高和寡的高档演奏厅里,而在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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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掖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张掖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