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祁连山□王 蓬
一
几乎从第一次见到祁连山,就产生了穿越的念头。不仅因为那直插云天的皑皑雪峰,云绕雾缭的神秘面纱,茂密的森林和丰饶的牧场;还在于伟岸雄浑的祁连山有可以穿越的天然孔道。霍去病与隋炀帝都曾利用祁连山中长达40公里的天然峡谷扁都口穿越祁连山。这条古道现已修建为从西宁至张掖的227国道。甲申年(2004年)盛夏,我们便沿此道穿越了祁连山。
那天天气晴朗,天色瓦蓝,只有几缕鸡毛般的浮云在天空游弋。尽管时值酷暑,可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却丝毫感觉不到炎热。车一开出西宁,一阵清凉的风便迎面吹来。沿着白杨夹持的227国道,我们来到祁连山南麓大通土族自治县的一个小镇吃饭休息,饭店老板是土族,会讲汉话,在聊天中得知,这一带以土族为主,还有回族、藏族、撒拉族和蒙古族,绝大多数务农和放牧。我注意到沿途青稞和油菜都长得十分茂盛,河谷两岸的田块十分平整,有三五成群头披黑色纱巾的妇女正在田地间劳作,还有戴着小白帽的孩子在放牧、嬉闹,从服装看可能是回族。老板讲农闲时农民也进城打工。这家老板的房子在公路边,开饭馆卖牛肉拉面,一年能赚两万多元,言谈间十分满意。正当我们告别老板准备上路时,车却熄火了。这辆捷达,几年中曾多次载我在西部奔波,最大优点是皮实,几乎没出过什么毛病,眼下计程表尚不足10万公里,应属壮年,这次闯西部前刚做过检修,应无大问题,先前在塔尔寺曾熄火,请来修理工,又不修自好。此地已距西宁百余公里,怎么办?是返西宁维修还是继续穿越祁连山?正犹豫间火又打燃,司机年青胆子也大说:“不要紧,开!”于是抱着一丝侥幸上了路。
告别小镇,伟岸磅礴的祁连山,已高耸眼前,高原气候多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有大团乌云覆盖着山巅,谷口上空更是浓云密布,谷口外的坡地却盛开着大片的油菜花,形成强烈反差,更使祁连山蒙上一层神秘色彩。但此刻,我们也只好硬着头皮闯关了。
二
古语:“无水不成道。”古今道路大多沿着河谷修筑,穿越祁连山的国道也不例外,沿着大通河直插祁连山腹地,大通河是祁连山众多的冰川雪峰融化,汇纳多条淙淙细流而成一条大河,也是黄河上游较大的支流,河水泛着白沫咆哮湍急,在两山夹峙的山谷间奔腾而下。其实山谷多系河水冲刷而成,亿万斯年,滴水穿石,让人真切体会到大自然鬼斧神工,否则如此雄浑的祁连山能否穿越还未可知。说是国道,却是沙石路,可能刚暴发过山洪,不时有塌方和冲毁的路段。车小心翼翼在山谷间爬行,头顶便是嶙峋的山崖和突兀的巨石,有时几乎紧擦着车窗刷地掠过,憋压得人透不出气。只听车轮在沙石路上的摩擦声,糟糕的是愈向山谷深处行进,天色便愈昏暗,气温也骤然下降,转瞬之间,又落起雨,雨点足有铜钱大小,击得沙石土路上的浮尘扑扑冒烟,击得车顶也嘭嘭直响,一股浓浓的雨腥味钻进窗内,四周全被雨幕笼罩,车虽然没有停下,可让人把心都悬吊起来,可千万别熄火啊!
终于走完长长的河谷,开始翻越海拔超过4000米的大坂山。强劲的山风吹过,风雨小下来,公路却像条残缺不整的飘带在山坡上缠绕,大团的乌云就在四周急急驰过,车一会钻进云里,一会儿又钻出来,简直像腾云驾雾。我们的车像一头疲惫的牦牛,喘着粗气,在高低坎坷不平的公路上颠簸,司机咬紧嘴唇一声不吭,车里紧张得没人说话,值得庆幸的是车没有再熄火,没有停止地朝前飞驰,只听到车轮擦着路面的沙沙声。幸亏,大坂山道路靠近山巅部分已凿通了隧洞,洞口高耸着的路标赫然写着:大坂山隧洞海拔三千七百米!
三
让人压根没有想到的是,穿过长长的隧道,呈现在眼前的却完全是另一幅情景。山梁这边没有下雨,也可能是雨已下过,一派晴朗,天空上有大团大团的白云浮游,火红的太阳悬挂在蓝天,朗耀的日光照射下来,明晃晃的耀眼。无比广袤雄阔伟岸的祁连山至此才显露出真实面貌,远方高耸着群峰排列的雪山,白雪皑皑,雪线分明,那才真正是祁连山的主峰,全是海拔四五千米的雄浑大山。在雪峰与我们刚刚穿越的大坂山之间,竟然有宽达十余公里的川道,大通河水九曲回肠,从远处云雪深处流出来像一条明晃晃的玉带,蜿蜒在祁连山腹地。两岸是大片大片正怒放着的油菜花,在阳光之下,浮光耀金,分外耀眼,连扑面而来的阵阵山风中都满含菜花香味。起伏的丘陵地带种着青稞,在山风中起伏,像是为金黄的菜花镶着青色的花边,再往上便是延绵不绝的草场了。盛夏正是牧草旺盛时节,放眼远眺,整个天地之间,无一处裸露的土地,无一处裸露的岩石,金黄的菜花,油绿的青稞,白云般滚动的羊群,黑色的牦牛,矫健的骏马和星罗棋布的牧民帐篷,构成一幅壮观无比的祁连山水画卷。一阵阵清风扑来,让人心旷神怡。我得承认,这是我有生以来看见的最壮阔也最美丽的西部景色,兴奋之余,把三部相机,“长枪短炮”全搬出来,手忙脚乱地拍摄,真得感谢我们的捷达,居然没出问题,在徐徐开动之中,抓拍了不少难得的场景:飘动的藏族经幡,布着五颜六色风马旗的玛尼堆,一片片洁白密集的羊群,修女般庄重的牦牛,静静啃草的骏马,低低盘旋的苍鹰,甩着石子放牧剽悍的藏族汉子,打酥油茶与捡牛粪的藏族妇女,与小羊羔嬉戏的藏族孩子,还有一户赶着大群牛羊转场的牧民,蓝天下飘起缕缕炊烟的牧民帐篷,三个策马疾驰的藏族小伙,还有一个放牧牛羊,发现我在拍摄含羞掩面的藏族姑娘……
四
一口气拍摄完五六个胶卷,心满意足驰离川道,车便又开始爬坡,一座雪峰逼耸眼前,这便是著名的冷龙岭。公路盘旋而上,要翻越冷龙岭主峰了!这段路正在改建,沿途都在施工,看模样服装,是藏族民工,有不少是妇女,虽说盛夏,但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山施工,寒暖不定,她们还穿着皮袍,头上都戴着毡帽,与男人一样搬运沙石,看去十分劳累辛苦。正感叹间,天色阴暗下来,透过车窗,前面山巅笼罩着大团乌云,正有股股雨云落下,不好,肯定非雨即雪,让人心又悬挂起来,车内温度也骤然降低。突然,车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原来车窗已结了层冰,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司机机警,赶紧打开暖气融化,再看四周已是纷纷扬扬大片雪花,天地间一片混沌,我看见几个放羊的藏族妇女在路上躲避,取出相机抓拍,没想到海拔高气温骤降,几台日产电子快门相机全失灵不工作了。这时,车顶又被什么砸得嘭嘭直响,透过车窗看时,竟下冰雹,足有核桃大小,砸在车上又跳起来,转瞬之间路上便积上冰雪,车轮碾上吱吱作响,几乎每一声都让人提心吊胆,都担心车要熄火。行前阅读资料知道祁连山属青藏高原,气候恶劣,变化无常。当年隋炀帝御驾亲征,率40万大军,连营三百余里,穿越途中突降暴雪,冻死不少士兵,其中包括隋帝胞妹乐平公主。想想当时没有公路,没有任何现代交通工具,几十万大军粮草辎重,武器装备,各种给养全靠马驮人扛,如此陡峭山岭,接济不上,再突遇暴雪,气温骤降,冻饿而死完全可能。写过长篇小说《保卫延安》的著名作家杜鹏程在《战争日记》(收入《杜鹏程文集》卷四)记载:“过祁连山时,我们先头部队五师通过这数百里荒无人烟的地区时死伤一百六十余人,有的全班全排一块冻死了,有的马兵把马缰绳挽在胳膊上躺倒就死了……”
这才仅仅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即便今日,坐在车上,倘若熄火,荒山野岭,几十里没有人烟,也相当危险,还真让人后怕!
五
幸亏,那团雪云处于移动状态,我们终于钻出雪云,车也走下坡路了,看路标在峨堡县境。我们终于越过冷龙岭主峰分水岭,接下来的峡谷注定便是四十里扁都口了。果真,公路伴着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峡谷,伴着一河奔腾不息的雪水,一直往下行走,不时仍有云团飘过,所幸再没有下雨雪。沿途黑黝黝的山崖,布满河谷的巨石,寸草不生的裸岩间或还有一两户牧民的黑色帐篷都一掠而过。甚而,在稍显开阔的河谷,还残存着一圈巨石垒起的古堡,我怀疑那便是当年霍去病大军突袭匈奴的遗迹。转过最后一道山弯时,眼前豁然一亮,呈现在眼前的竟是广阔的没有边际的原野,金色的麦浪铺满大地,晚霞正在西天燃烧,夕阳迸出万道霞光,尽情铺洒在正值收获的大地上。路标显示这儿属民乐县,距张掖市60公里,是河西走廊最开阔、雪水流量最大、牧场最辽阔、土地最肥沃也最富庶的地方,“金张掖”是也。
回首祁连山,那白雪皑皑的雪峰正展示着伟岸的剪影,在夕阳晚霞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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