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把瓦刀
王茂憖
父亲去世已四年了,我们家珍藏着他用过的一把瓦刀,每每看到这把瓦刀,我们就想起了父亲的往事。
父亲是一名瓦匠,瓦刀作为匠人最重要的工具,重要性如同文人手中的笔砚一样。这把瓦刀是父亲找到一块好钢后委托一个熟悉的铁匠打制的,因用盐水浸泡过瓦刀很坚硬,可以打破任意所需的砖头,这把瓦刀上还有刻度,一个厘米一个标记,总共6厘米,相当于一块砖头的厚度,可以代替钢卷尺使用。这把瓦刀是父亲四十几岁时拥有的,父亲很喜欢这把瓦刀,一直伴随他使用了很多年。
改革开放以前,父亲就是一名瓦匠,他是跟师傅学手艺出身的。父亲娴熟于瓦匠技艺,加之自身聪明,善于动脑子,几年后就成为家乡很出名的匠人了,“王师傅”这个称呼伴随了父亲一辈子,也算是受人尊重了一辈子。40年前,能够成为一名瓦匠是很不容易的,算是有手艺的人,也是受人尊重的,既能挣钱补贴家用,还受事主家的款待。父亲一直在人面前行走了几十年,他也有着不同于一般农民的人生阅历。
1990年秋天,我小学毕业后,考入临泽一中上初中,能到城里上学,在当时来说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也让很多同龄孩子羡慕,当然这意味着比就近上初中费用要增加很多。父亲当时的想法是“一定要我出人头地,哪怕是砸锅卖铁,只要我好好学习,付出再大代价也要供我上学”。后来我一直到高中毕业,再到大学毕业,父亲靠瓦匠手艺贴补家用,同时也供我上学。我每周的生活费大多靠父亲手艺而挣,那时母亲在家种地,奶奶操持家务,日子也算过得可以。
父亲是家中的长子,一生在兴家立业的道路上前行,他有着少年自立的坚毅。作为一名瓦匠,工具是必不可少的,没有那样的工具就意味着干不了活,比如平尺、吊坠、泥板、卷尺等都有各自的用处,少一样都是不行的,甚至处理墙角拐角处的阴角子和阳角子都有。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左右,农村修房子大多是砖土木结构的,下面是砖头,上面是土坯,不像今天砌墙全部使用砖头,屋墙处理的平不平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外墙的拐角用阳角子,屋墙的拐角用阴角子,用父亲的话说“要处理的满满的,尽量成一条线才好看”。
在多年的瓦匠生涯中,父亲陆续添置了很多与瓦匠技艺相关的工具,平时也不让我们动。我小时候由于好奇心所致,有时也会拿父亲的工具玩一会,父亲看到后总是一阵呵斥。我记得一次我拿上父亲吊线的坠子玩,这个坠子很像小时候玩的“牛儿”,父亲狠狠地训斥了我。随着时代的进步,农村修房子的花样层出不穷,很多的活必须通过固定的特殊工具才可以完成,父亲的瓦匠工具也就在一直革新或更换,有的买不上或者买上的工具不合适,还要花时间找铁匠制作。父亲有专门盛放工具的包,这个包也更换过几个,工具包由小到大,工具也是由少到多,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后来,随着阅历的增加,我始终认为能够成为一名匠人,往往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本事。后来,我也曾推敲过父亲的一些房屋立向,大到街门方向和坟地的修建、小到上房和灶房位置,无一不是尽善尽美,我很惊讶于这一切,这背后无不体现着一名匠人的善意和敬业,或许感觉是最好的,这也实在是勉为其难于只有初中毕业的父亲了。
瓦刀,可以说是瓦匠的工具之首了,作为一种技艺的象征,更是一种安身立命的标志。我们知道每一个行业都有其中的讲究,大到修街门时给匠人挂红布的沿袭,小到修房子时匠人用瓦刀破砖立瓦的规矩,这一切不仅仅表达了对匠人的尊重,更体现了对自身际遇一种通脱顺从的期望,图个好运也罢,寻个顺利也罢。作为一名匠人,瓦刀极像自己的护身符一样,在替主人家是契合与生俱来的命运后,让自己也有一种避远不吉利的躲闪,二者是一来一往的。其实,匠人行事天地间,要看到天地之间始终有杆秤,人是支点,一头是文字和权衡的天道、地道、人道,一头是银子和掂量的人事、人情、人心,一切无非是两方求平、左右挪移。有时你若尽了责任和良心,替主人家做一些调和鼎鼐的事,另一面却是违背天道和人事,多多少少、少少多多,终难了却。
这把瓦刀伴随了父亲很多年,修过四邻八乡无数的房屋,还有政府的办公室,还有学校的校舍,还有周围农人的街门,用父亲的话说立得都是财门,行得都是好运。我的认为中,父亲用自己的方式在积善行德和广结善缘。沉浸在岁月的流逝中,父亲用他特有的方式完成了他一生该有的命运。
纵观父亲的瓦匠人生,在他高超技艺的背后,也有着广结善缘的际遇,一间间房屋见证着父亲的人脉。今天,若我以据有所长的匠人而论,父亲做到了墙不倒、门不移、砖不偏,遇事臻于至善,遇人宽和致中,这些都应该成为我们后人崇尚的风范。我们珍藏父亲的这把瓦刀,就像珍视父亲的一生一样,抚阅父亲寄寓在这把瓦刀上的人生岁月,静想父亲筚路蓝缕的兴家立业,还有顶天立地的自强奋进,都会给我们无尽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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