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老农马维帅30年倾尽所有,大山里创办留守儿童学校 不言耕耘苦 只盼一代强

榆林日报 2021-10-28 08:12 大字

10月13日,马维帅(前排右二)和马塔留守儿童学校教师在带领学生做游戏。魏丽娟 摄

记者 魏丽娟 延丹

寒露时节,陕北气温陡降,寒气逼人。

大山深处的榆林市子洲县马塔留守儿童学校里,一名年轻女教师背上行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走时撂下一句话——“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实在干不了。”

这天,是这名老师来到马塔学校的第一天,也是校长马维帅开办学校的第10900天。

照顾学生吃喝拉撒,给他们洗澡理发,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干不了,69岁的农民马维帅却一路坚持,爱生如子胜爹娘。30年间,他不惜倾家荡产,自筹资金创办马塔学校,让上千名留守儿童有书可念,为寒门学子插上了梦想的翅膀。

现在,学生越来越多,担子也越来越重,他的背更驼了,双手更粗糙了,可马维帅说,只要活着就要办学,就要孩子们上得了学。

坚守一颗初心

“办学为学生不为赚钱”

去马塔学校,需要一个领路人。

10月11日,马维帅正好到子洲县城为学校采购物资,顺理成章当上了“向导”。

在农贸市场门口,头发花白的马维帅穿着旧夹袄和厚布棉裤,提着满满当当的两大袋物品,吃力地向记者走来。一靠近,浓郁的花椒味扑面而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兴奋地说:“毛娃(陕北方言,孩子的意思),这是外地的好花椒,一斤50元,比咱们这的便宜30多元呐。”

一路向西,一路环山,从双向四车道行至3米宽的小路,从人潮熙攘的县城来到人烟稀少的深沟,马塔学校终于到了。放眼看,学校并不大,左右两侧的教学楼有高有矮,新旧不一,窑洞教室外观上略显“寒酸”,琅琅的读书声传遍整个校园,学校四周到处是绿油油的菜地。

“这是学校的菜园子,娃娃们就吃这儿的菜,不上农药,还有一点就是省钱!”马维帅笑着说,“我办学大半辈子,手头总是有点紧。”

很快,他的话在学校教职工那里得到了印证。

“他是真没钱,有钱谁受这份罪?”做饭大姐祁福莲已在学校工作10多年,在她记忆里,马维帅办学一直是“勒紧裤腰带”。

“前几天他一直忙着挖猪粪、种蔬菜、刨土豆,这些年种的粮食全供给学生,舍不得给自己花一分钱。”

教师鲁晓斌在马塔学校任教26年,他直呼:“过去,马校长是拿命挣钱在办学。”据鲁晓斌回忆,1992年,马塔村公办学校停办,100多名学生面临失学。焦急万分的马维帅下决心自己办学校,随后便腾出自家的5孔窑洞做教室,在三合板上刷上拌有鸡蛋清的锅底灰当黑板,搬来石头、砖头当凳子,铺上木板当课桌,一所简易的学校就办了起来。

可一个学生20元的学费根本无法满足学校的开销,为了赚钱,马维帅白天种地、打石头,晚上放羊,因为能说会唱,还常去婚丧嫁娶仪式上表演,千方百计多赚一点钱。“当石匠磨得手指头都歪了,咱没有实力别办了!”妻子劝他。鲁晓斌也看不下去了,劝他停止办学:“每晚放羊到半夜才回来,太危险了,掉进沟里连命都没有了。”

乡亲们说他“冒傻气”,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憨马三”。“憨就憨,我要办学,就一定要办到底。”马维帅十分执着,咬牙苦苦支撑。

1995年,已掏空家底的马维帅开始举债办学,最多时欠下64笔债务。大年三十要债的踏破了门槛,妻子一气之下竟喝了老鼠药,多亏抢救及时才转危为安。“岳父批评我说,‘马维帅,你是打倒家庭办学校’。亲戚朋友也不和我相处了,甚至连100元钱都借不到。”回忆起办学最艰难的时刻,马维帅不由红了眼圈。

“那你究竟图个啥?”

面对记者的问题,马维帅缓缓说道:“毛娃们上学的事,我不能不管。我办学只为学生,不为赚钱!”

三十年来,马塔学校费用一直是全县最低。后因寄宿需求,每学期每个孩子只收600元伙食费,这个标准至今已保持6年。此外,马维帅还要自掏腰包采购被褥供学生免费使用,对贫困家庭、特殊家庭学生,马塔学校则是分文不收。

随着学生增加,办学资金缺口越来越大。2020年7月,学校召开家长会,计划将伙食费提高至1000元。家长们同意了,谁料马维帅知道后却坚决不同意。“涨400元并不多”,老师和家长都试图说服他,但马维帅特别坚定地说:“留守儿童家庭本来就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办学再困难我来克服,不能给他们添负担。”

喜爱一群“毛娃”

“学校就是留守儿童的家”

“毛娃,你吃饭要喝汤,小心上火。”“毛娃,怎么睡觉不盖被子?爷爷给你找。”马维帅对“毛娃”们的关心体现在每一件小事中。

2000年,随着当地外出务工人员的增多,附近的留守儿童也多了起来,马塔学校出现寄宿学生。当时住宿条件差,老马和妻子一个人负责一炕十多个娃娃,吃喝拉撒全部都要管。病了他带着去医院,头发长了他给理,被褥尿湿了他来晒,马维帅对待孩子总是柔声细语,从不打骂,大家都亲切地称他“校长爷爷”。

马塔学校的留守儿童有半数以上来自单亲家庭,多数孩子父母常年外出务工,还有很多孤儿。“娃娃们可怜又可爱,学校就是他们的家。”马维帅说,不管谁家的孩子,来到学校就是他的亲孙子。他经常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唱歌,随着年龄增长,5分钟的老鹰抓小鸡游戏都让他大汗淋漓,但只要孩子们开心,他就高兴地舞起来。过节的时候,他和孩子们一起包饺子;放假了,他就把孤儿和无人照料的孩子带在身边。

在马维帅心里,学生的事都是大事。孩子们上学必经之路上有座危桥,他便借钱打坝修桥,谁料桥刚建好便被山洪冲毁,第二天他又重新振作,最终把桥修补好。“工人怕他付不起工资,干了一天就跑了。他就自己干,天天泥里土里忙活,布鞋里倒出来的泥巴加起来有两大筐。”鲁晓斌说,事后,村民们在桥上特意题写了对联:“过河难出行难上学难难上加难;修桥难打坝难办学难难又何难。”

随着留守学生越来越多,马维帅为给孩子们建设一个更好的“家”,跑单位想办法,极力争取项目,不知求了多少人、受了多少气。而他的不懈努力,也让马塔学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06年起,学校新建了食堂、安上了暖气,孩子们洗上了热水澡,政府也为学校落实了“两免一补”和“蛋奶工程”;2020年,宽敞明亮的教学楼和宿舍楼陆续建成,校园面貌焕然一新。

马维帅把自己的所有献给了学校的“毛娃”,却忽略了自己的孩子。因为办学,他的5个孩子除二女儿马君外都早早辍学打工,子女们一直对他有着满心的不解。

“我本来打算把自己的孩子都培养成大学生,可我办学欠账太多了,借钱借不来,孩子们就都不念了。马君念书靠自己,星期天、寒暑假一直打工,吃不饱穿不暖,5年都没有回家……”对孩子的愧疚,马维帅一直埋藏在心底,提起来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2009年春节前夕,回家过年的马君彻底改变了对父亲的看法:“看到爸爸还是天天忙碌不停,但老了好多,我突然明白,他就是一门心思要把学校办好,我必须支持他。”2010年,马君辞去了在西安高校的工作,带着全家回到马塔学校帮助办学,原本计划只待3年,却一直坚持了11年。2016年,马维帅去县城采购物资时出了车祸,小儿子马强又接过父亲的重担继续办学,这也让他切身体会到了父亲的艰辛:“办学发愁的时候,我整夜睡不着,有时候还梦见自己大哭。可想爸爸多不容易,我不会愧对他。”

30年间,马维帅的儿女均先后加入到了马塔学校的办学工作中——大女儿曾在幼儿班带课10多年,大儿子至今负责养羊供给学校,三女儿也曾打工贴补学校,一家人为“毛娃”奉献着青春和汗水。

受到马维帅的感染,马塔学校的老师们也一直在用心用情开展教学。幼儿班、特教班的老师像妈妈一样关心孩子的一切,没有工作和生活之分。“我经常带孩子跳舞、唱歌、做游戏,尽力缓解孩子离家的孤独感,让他们快乐成长。”该校一年级蓓蕾班班主任王刚说,马校长是他学习的榜样,自己也要为学校尽一份力。

这几天,马维帅又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办理校车牌照手续,二是因幼儿班缺老师,给远在西安的三女儿打电话让回来帮忙。“每次放学,看着孩子们坐摩托车、三轮车赶几十里路回家,我就担心。等校车牌照一上,娃娃们再也不用受冻挨晒了。”马维帅说。

认准一个道理

“不让娃娃吃没文化的亏”

2021年,马塔留守儿童学校编写了校本教材,课本的扉页写着马维帅的一句话:“我没有文化,但是不能让娃娃们没有文化……”

马维帅出身穷苦家庭,12岁才读上小学。谈起校园生活,他就格外开心:“曹老师教我写‘鹰’字,可我就是不会,她用力弹了下我的脑瓜,嗨,一下子就记住了。”可惜的是,因为家庭负担重,他读完小学就辍学了。

“不念书以后,才晓得没文化的苦。”马维帅讲述说,一次乡上会议的交流发言环节,由于没有文化,上台后他一句话也讲不出,出丑丢了人。从此,他发誓要让子孙后代再不能重蹈他的覆辙。

办学后,马维帅特别重视教学工作,曾骑自行车翻山越岭150多公里去邀请教师,并对教职工关怀备至。春耕时节,教师们种地没有牲畜,马维帅便将自家的驴借给教师,还帮着种地。“他紧着老师先用,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鲁晓斌说。教师张明杰的儿子结婚,婚礼就在马塔小学举办,婚礼前后都是马维帅一手操办。不管哪位老师遇到困难,他总是二话不说,一马当先。

重视教师、关心教师,但马维帅对教学质量却从不含糊。办学初期,他发现一名教师辅导学生的题目竟然和考题类似,经核实后,他立即辞退了该老师。此后一段时间,考试前他都是亲自去取试卷并现场监考,考完后又把试卷带到县城请人批改。就在他“容不得沙子”的管理下,马塔学校连续多年的统考成绩均位居全镇前列。

马塔学校的老师也都深知马维帅对学生成绩看得重,“成绩不好,他心里就不舒服”。2021年秋季学期第一次月考,由于题目较难,学生成绩普遍不理想。开会时马维帅有些生气:“一年级娃娃只有2个满分,你们咋能让孩子们考这么个分数。”他的话直接又严厉,可当了解到曾经考0分的孩子如今能考到70多分时,他又高兴了起来。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马维帅还有个“缺点”——不爱放假。因留守儿童情况特殊,马塔学校多年来一直实行“两周放假2天”的教学制度。今年国庆假期,学校管理层建议多放一天假(3天),可是马维帅担心学生回家没人管,最终没有同意。

“学生有进步,我就给老师涨工资。家长信任我,把孩子送来,我就要把孩子培养好。”马维帅说,他不相信,大山里飞不出“金凤凰”。

而学校教师也一直以他为榜样,一心扑在教学上,推动教学质量逐年提升,连年在全县学校中名列前茅,先后为县城重点中学输送了800多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为此,马塔学校被评为子洲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先进集体”,马维帅也于2016年荣登“中国好人榜”。

看着孩子们笑容飞扬、快乐成长,马维帅心里乐开了花。他向记者唱起了办学时创作的第一首歌曲:“一山高又高,马校水长流,群雁高飞头雁领,老师带咱向前走。少年儿童的小主人,敢挡风浪立潮头,和咱们心贴心,汗水往一块流,迎来了知识心欢畅,建设中华似锦绣!”

歌曲今时今日聆听,仍让人倍感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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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洲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子洲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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