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是我家

张亚宁

陕北窑洞，就是镶嵌在黄土高原上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来，来，回窑里坐下说。”当你走进陕北人家小院，就可以听到这样幸福满满的招呼。陕北民居以窑洞为主，好客的主人总是喜欢把熟悉的亲戚朋友，或者远方客人，招呼到自家窑里说话诉事，才算是尽到东道主的责任。很多来过陕北的人感慨地说：“早知道陕北这样美，何不早些日子来陕北看看，来了陕北不去看看或者住一次陕北窑洞，等于没来陕北。”

陕北窑洞，黄土高原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多少年来，陕北窑洞是一张特殊的标签，亮堂堂的名片。正如说起北京，就与四合院紧密地联系起来，说起山西，便以乔家或者某家大院为荣，当然，说起陕北，绝不会遗落别具一格的陕北窑洞。朴素而凝重的陕北窑洞就是勤劳朴实的陕北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人类以定居方式生活的一块活化石。走进陕北，在平川、沟壑，或高山、坡上，一院院，一孔孔，放眼望去就是一道道亮丽的风景，依山而建的窑洞像朴实憨厚的陕北汉子刚毅地矗立着，静静地守望着这块热土。

陕北窑洞，历史悠久。最早始于周代的窑洞为半地穴式，到了明末清初，仿土窑模式建起了石砌或砖砌窑洞。早期，勤劳的陕北人依山挖洞，修窑建院，直至一个完整的院落呈现在眼前。风风雨雨几千年，陕北窑洞的修建技术和规模一直在进步，但原有的建筑风格一直恪守不变，犹如热情好客的陕北人的为人处世。一般一院地方有三孔窑洞，也有一孔或两孔甚至五孔、七孔为一院的。所有窑洞中，正中间的一孔或两孔住人，另外的一孔或几孔储藏粮食和储存农用工具及杂物。院前宽敞，可以种蔬菜或圈养家禽。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筑围墙，或栽棵树，种些多样花草，这一院地方就显得格外显眼。

常见的窑洞有土窑洞、接口窑洞、石窑洞、砖窑洞。从陕北人起初挖洞只为安身，到建窑洞满足各种各样生活需求，这一发展见证了陕北人的生活从贫穷落后迈向幸福大道的光辉历程，展现了陕北劳动人民和民间巧匠的审美追求。走进院内，几孔窑洞修建得整整齐齐，统一灰蓝色，勾出错落有致的洁白线缝。窑洞的窗户别具一格，陕北人亲昵地称为窗格格。窑洞内的全部采光均通过窗户透进去，每孔窑洞的窗户做工都非常精致，均为雕刻的镂花空格，巧妙地镶嵌着形式美观的图案，在洁白的糊窗纸衬托下，尤为美观。可见，民间巧匠的技艺，蕴含着华夏祖先遗留给后人高超的智慧。

窑洞的变迁经历了从原始穴居到人工建洞穴居、半穴居。起初简陋的一两孔土窑洞保障了人的居住和家禽的圈养，若能修起篱笆围墙，足以说明这个家庭的富裕与勤劳。从简单的土窑洞，到在窑洞口装饰砖块或石头，称之为接口窑，再到用砖或石头箍的窑洞，叫砖窑或石窑。时下，陕北人的生活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修建起来的大都是砖窑洞和石窑洞，格外壮观。数孔窑洞为一院，一院又一院犹如重要的图标雕刻在黄土地上，即便一条条崎岖的山沟，一座座荒无人烟的塬，有了窑洞有了人家，这块土地就有了灵性。稀疏的窑洞群形成了一个自然村，或者一个行政村，可亲可敬的村里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日日夜夜守护着窑洞。

陕北土窑洞以冬暖夏凉而闻名。朴实的陕北人爱住窑洞，无法说得清楚陕北人祖祖辈辈居住在这块热土上的理由。这大概就是达尔文的适者生存的原理，或者说是海德格尔的诗意栖居。在阳坡，或在背洼山的窑洞，放眼去看，一孔孔独一无二的造型和错落有致的院落，吸引住了许多来陕北的客人，从不同侧面了解它独特的奥秘，甚至住进陕北人家，舒舒服服住一宿。热情好客的陕北人，只要你进了他家的院子，他们都会亲热地说：“来，来，有事没事回窑里坐一会儿。”若是客人有急事要办，匆匆地离开，主人会遗憾地说：“你看你，来了一回我家，连我家窑里都没进去坐一下。”住下来，没几日，你就会对普普通通的窑洞有了非同寻常的感情，迷恋上这神奇而富有魅力的地方和陕北这片世外桃源。祖祖辈辈的窑洞恩惠了陕北人以及陕北以外的人，于是，陕北窑洞成了人们向往的住所，陕北成了人们向往的地方。

曾经听到有人说有窑洞不一定是陕北，但陕北是与窑洞无法分开的。的确是这样，在中国，说起陕北，许多人自然会说到窑洞，谈到红色历史。1935年，中央红军来到陕北，乡亲们的一句“来，你们进我们窑里坐下。”把远道而来的亲人迎接在吴起。之后，在瓦窑堡、在杨家岭、在枣园、在小河、在吴堡……13年里，这些可爱的人就居住在温暖且朴实的窑洞里，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窑洞见证了中国革命，在血与火的岁月里，陕北窑洞里谱写了一曲曲壮丽歌曲，在普普通通的土窑洞里抉择了中国命运。时下，这些为中国革命作出巨大贡献的土窑洞、砖窑、石窑洞或接口窑，虽然装饰发生了变化，但窑洞精神和窑洞文化依然长存，一年四季，无数人怀着敬畏之心前来致敬。

哦，陕北窑洞，陕北人的家。有人说，在陕北以外也能见到成规模的窑洞，其实，细看的人会发现，陕北窑洞不论是外观建筑风格，还是室内的装饰，均与其他地方的窑洞有差异。也许比不了山西某家大院的规模庞大，比不了沉式窑洞的隐秘，比不了四合院的结构独特，但是陕北窑洞，小巧玲珑地镶嵌在黄土高原上，居住者随时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有许许多多曾在坚实的窑洞里挑灯夜读，走出了小山沟的人，客居他乡的高楼大厦，却不能忘记窑洞的恩情，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一头牵着窑洞的某一个地方，另一头牵着心的最深处。

陕北以外的人爱上了陕北，爱上了陕北的窑洞。时下，陕北各地建起了休闲情趣的农家院、环境优雅的居民小区、豪华典雅的窑洞宾馆、气势磅礴的窑洞群。从表面看是改变了传统依山挖洞只为居住的习惯，而实际上除了给陕北人带来了经济收入，还是对具有地方特色的窑洞的延续与改进，反映了陕北人用勤劳与智慧追逐新生活的伟大创举。

黄土高原是块深情厚重的土地，黄土高原因有了窑洞而有了灵性，窑洞因依偎在黄土高原的温暖怀抱而独具魅力。多少年过去了，陕北窑洞依然是陕北人生生不息、悲喜共融的安居宝地。星星点点的窑洞散布在连绵浑厚的黄土高原上，点缀且美饰着陕北大地，给人以雄厚壮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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