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故事会:远方除了遥远真的一无所有吗?

澎湃新闻 2019-11-08 17:52 大字

记者|林上 黄晗奕 杨滨澳 张若欣 李诗涵 李隽仁

编辑|夏泽君

绿皮火车是人们赋予普通客运列车的名字。更多时候,我们把那些视野中不疾不徐驶向远方的橄榄绿列车都称为“绿皮火车”,把那些未知的目的地统称为“远方”。

这种交通工具往往附着着人们对于远方的想象。绿皮火车驶过漫长深夜,数十年的远行客在其中走动:80年代第一次坐入明亮驾驶室的兴奋感仍弥漫在货车司机张军的记忆里;90年代,黄培观的绿皮火车之旅则带挈着进入美丽新世界的紧张与渴盼;对刘燕来说,拥挤闷热的车厢作为2014年那次远途旅行的前序是噩梦般的;而现在,小恒和其他铁协的伙伴则完全以开放的态度拥抱铁路运转——车厢内外全然陌生的新鲜世相始终滚滚向前。

远方除了遥远真的一无所有吗?最后车门打开的一刹那,所有关于远方的想象终将被证实或证伪。

2014 年对于中国的列车们是一个大年份。“红皮车”“蓝皮车”“白皮车”统统被刷上了橄榄绿。一切好像又回到了 1997 年之前。

1997 年,中国铁路第一次大面积提速,时速不到 50 公里的“绿皮车”们,有了名字前带着字母的兄弟。绿皮车们依然像从前一样,慢吞吞地走在中国的大地上,也从此走上了被遗忘的旅程。2014 年之后,绿皮车这一专属于它的名称似乎也遭到褫夺。

可是依然有人会记得它们。

 

1981 年的冬天,张军在蒸汽机车小而脏的驾驶室烧着锅炉,冷风从敞开的窗子灌进来,他看见蒸汽的白雾在窗外漫散。当时的他无法想象,五年后自己坐上驾驶位时,电力机车宽敞、密封的驾驶室已经装上了空调。

而他与铁路的缘分则需要延展得更远一些——1979 年 7 月,张军从甘肃省兰州市兰铁一中毕业入伍,成为了一名后勤汽车修理兵;1981 年 12 月复员回家后,他被政府安置到兰西机务段,成为了一名蒸汽机车学员。

机车驾驶组由司机、副司机、司炉三人组成,张军便是车内的第四人。他跟车实习,学习司机和司炉工的具体操作,也有工资,但是工资很低。“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握上闸把子,当一名火车司机。”

一个月后,张军便成为了专职司炉工,他需要随时观察炉膛,为火车加煤,来产生蒸汽为火车提供动力。机车启动时,黑煤被不断铲进锅炉,白雾在车外弥散开来。因为前窗瞭望条件不好,司机需要将头探出窗外观察路况,驾驶室两侧的窗户于是终年敞开。夏天,狭小的驾驶室里闷热难当;冬天,冷风便灌进来,与炉边的热浪碰撞。过隧道的时候,所有人都要拿湿毛巾捂住脸——高温蒸汽总会一股脑涌进驾驶室,呛得人透不过气来。一年多后,张军经过考试成为副司机,此时他仍然守在锅炉边,配合司炉工烧煤。

烧了四余年的锅炉,当了三年多的副司机,张军终于达到了要求的里程数,于 1986 年通过考试,成为了一名火车司机。这在当时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张军就这样开始了他在陇海线上的驾驶,往返于兰州与西安,交替拉货与拉人。他日复一日地,在固定的时间驶过固定的线路,成为火车司机的激动就这样慢慢褪去,陇海线上的奔驰成为了一项枯燥的任务。由于没有其他的司机轮换,张军必须连续工作十小时,有时甚至长达十二小时,在此期间,要手动进行各种操作,同时集中注意观察路况,因为不知何时便会发生塌方、轨道被水淹、行人和车辆突然闯入轨道的意外。因此,一个司机必须又会开火车,又会修车,故障处理都要会。张军说,火车事故是会发生的:有一次,他驾驶火车驶进一个村庄,村里的道口没有防护栏,有一辆带斗篷的拉煤货车突然抢道冲出来,把张军吓了一跳,他立刻紧急制动,刚拉下闸,货车就冲了过去,刚刚好擦边。张军听说,那个道口后来还是出了事故,被封闭起来由人看守。张军说,如果发生了事故,司机就要接受考核,如果采取措施果断,就交一千块钱进行培训,要是采取措施不果断,就停职下岗。

铁路上的工作一直延伸到下班后:司机们被统一安排住在乘务员公寓,下班后到了公寓只被允许一个小时的洗漱、吃饭时间,然后按规定的“强休点”休息,以保证驾驶火车时漫长的精力投入。渐渐地,驾驶机车变成了“为工作而工作,为工作而生活”。司机没有假期,四个人轮换,三个开车,一个轮休,开一个月的车可以休十天假。张军家在陕西榆林神木县,在陇海线开车到西安后,要再坐车回榆林。当时做火车司机,一个月也就一百多块钱,张军在三峡创业的亲戚说:“你在那开火车挣个几百块钱干啥,还不如跟我干呢,不行你再回去上班。”于是,在成为司机的第七年,张军还是放下了好不容易握上的闸把子,前往三峡工作——那里薪水更高,工作也更轻松。

2001 年,在三峡的工程基本结束,张军又“没钱挣了”。他离开三峡,此后一直闲着,直到 05 年从原单位内退。当是时,正逢神朔线招国铁司机,张军又返聘到神朔线开起了货车,运起了他当年烧过的煤。张军的家神木就是起点。离开这么多年,火车已经发生了更多改变,张军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作为一名火车司机,他的待遇有所提高,“不然年轻人谁还开火车呀?” 神朔线沿线比较偏僻,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张军开火车赚来的钱可以攒着回家时用。现在张军有了存款,买了房子,就是工作太忙,还没有时间。张军说,等到不干了,想买个汽车,好好休息。

张军对上世纪的火车们慢慢退出历史舞台的现象没说太多,只是说那些只有数字编号的火车“渐渐消失”了。“车次开多了以后都会有感情的,虽然可能车的性能不好,驾驶室环境差,但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好了,换了车型以后条件好了,性能提高了,但要操心的事情也多了。”

张军在操作和谐型电力机车 / 受访者供图

张军从 2010 年开始驾驶和谐型电力机车,驾驶室装有监控,在监控下的驾驶不再像以前开蒸汽机车那样放松。从出勤的酒精测试、逐条核对数据信息到登上司机室输入参数;从行车凭证确认,确保车载设备双簧闪、各仪表显示正常再到列车启动,张军说自己“脑子里的弦一直是紧绷的”。

这位从上个世纪就在漫长的铁路线上奔驰,已经五十七岁的火车司机说,或许到他退休的时候,列车就会是无人驾驶了。

 

黄培观独自搭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来到来宾。从班车站到火车站还有一大段距离,他便只能自己拎着两大袋行李走到来宾火车站。这个山里孩子从出发前便已满心激动——山里很少能见到火车。上高中时,他就跑到铁路边看火车,看着绿皮火车从眼前一节节经过,一看就是大半天。

1995 年的来宾火车站只有矮矮一层,进了门左边是候车厅,右边是售票厅。售票厅只有两个窗口,坐着两位售票员。排队买票的人很多,拥挤的队伍中混杂着小偷扒手和黄牛。黄培观听从了家人的叮嘱,出发前特意把大部分钱放在鞋垫下。

黄培观和朋友们在车站指示牌下的留念 / 受访者供图

九月份的广西暑气依旧。黄培观穿着廉价的白衬衫和宽松的长裤,脚上是便宜的皮鞋,而身边大部分人则穿着T恤和流行的胶质凉鞋。候车厅里没有空调,天花板上只有几个吊扇在吱呀吱呀地旋转、摇晃,白衬衫便慢慢有些湿了。灯光被吊扇切成一片片,投在拥挤的人群上。昏暗、熙攘而闷热是彼时火车站的真实写照。尽管候车厅的中间摆着一排排的座椅,黄培观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座位。排队和候车时间都很漫长,火车站的厕所收费,两毛钱一次,黄培观忍着没去。

车站广播开始播报,所有人同时背起行李冲向月台,在列车车门打开的那一刻争相涌上去。有人送行的就先把行李交给送行的人,自己冲上去再从窗口拿行李;还有许多人直接从窗口爬进车厢,车里的人拽一把,车外的人推一把,才能合力把人拉进去。当然,有时候里面的人也不乐意开窗。黄培观没有人送行,行李又多,便只能挤在人流中。他几乎是被抬上去的。

车厢里面的人很多,几乎无处落脚,整个过道甚至厕所都挤满了人。车上推着小推车卖东西的售货员从车厢一头到另一头基本要半小时。行李架上都堆满了行李,黄培观便只能背着一件行李,再把另一件放在脚边。

列车上基本都是长途的旅客,汗臭味、脚臭味充斥车厢,还有烟味、泡面味、大蒜味、厕所里的臭味,似乎一切使人不适的味道都在车厢里集中并混杂在了一起。车上没有空调——有空调或许更糟——只能靠开窗散味,不敢把窗关上,乘客所能做的只有祈祷车能抓紧发动,让风吹进来驱散一些味道。

黄培观和朋友与列车的合影 / 受访者供图

但这些混杂的气味并不能妨碍乘客的心情,拥挤的车厢中,气氛永远热烈。绿皮火车里椅子是相对的,中间有个大桌子,总有人会一起打牌、下棋,周围的乘客就在旁边观战起哄。那些掺不上牌局的便一起闲聊吹牛,各种方言混杂在一起,各自唠着自己家乡的风土和特产。

黄培观因为带了两大件行李,只能一直在那里守着,直到一桌打牌的人不够了才拉他过去。其中的一位山东大叔看到黄培观背着大包又穿着衬衫皮鞋,一副学生相,就招呼黄培观到他脚上坐下。大叔还说,自己脚气虽然有点重,不过还是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将就着坐下歇一会儿。从来宾到长沙有十五个小时的车程,黄培观站了好几个小时,脚已经开始发肿,把原本松的鞋都撑得有些紧,但他还是不太好意思坐下,便婉言谢绝了。那位山东大叔见他不愿坐下,挤过满是人的车厢去洗手间洗了个脚。一等黄培观坐下,大叔就开始用山东方言聊山东的风土人情。车上东西太贵,黄培观从早上上车起一天都没有吃饭,听着大叔的描述才突然饿了,大叔得知后便立刻把自己带的大葱递给他。他觉得大葱难闻,本想拒绝,谁料大叔却硬塞过来,一定坚持他尝尝。刚吃了一口,他便被大葱的气味呛着了,大叔又分给他半张山东煎饼,并把自己带着的酒给他喝了两口。黄培观说,自己之前对陌生人很提防,不敢和他们讲话,但这位山东大叔却第一次让他感到陌生人之间的亲切。

绿皮火车陪伴了黄培观大学四年的往返。于他而言,绿皮火车是把自己带到一个更大世界的载体,他从山里出来,来到了城市。他还说,绿皮火车本身就是个世界,南来北往的陌生人借着这个狭小拥挤的空间得以汇聚,混杂的方言、不同的人群,都能在这个小小的车厢中共存。

黄培观不会忘记,第一次乘坐火车达到长沙后,长沙已经刮起了北风,没有厚衣服的他只能在风中瑟瑟发抖,但他坚信自己正在步入新的世界。

 

在 1998 年,温州有了她第一条铁路以前,温州人远行能借助的交通工具多是轮船。刘燕坐过大巴,坐过轮船,甚至在上海搭乘过飞往东南亚的飞机,后来,她也乘坐过动车,却唯独没有坐过绿皮火车。这份欠缺的经历终于在 2014 年的一次远途旅行中得以补全。这由于一段插曲——在登上从哈尔滨前往海拉尔的 2623 次列车之前,刘燕本以为这次旅途会与此前搭乘动车那般,别无二致。

刘燕记得,那时天色已经黯淡,在乘车前往哈尔滨站的途中,他们才被导游告知,晚上的票出了问题,需要另想办法解决。导游离开二十多分钟才返回,手里拿着一叠红色的车票,说只剩站票,还是找黄牛买来的,因此要补差价。刘燕是失望的,她说这是一次欺骗,后来她又改口,说这是欺诈。因为后续还有多天的行程,她们只得选择了妥协,加价拿到了那叠红色的车票。

接过车票的刘燕拉了行李正要走时,导游又要求大家跟着他。一行人攥着这些来路不明的车票束手无措地跟着向导挤过了人流。她们最后被带到了一条边路,队伍很长,人和人互相挤着,候车厅中嘈杂熙攘的环境让刘燕感到不适。同行一共十数人,半数是未成年人,队伍很快被其他排队的乘客冲散了。刘燕的孩子也在紧张着,被人一挤,总怕跟不上,连鞋带松了都不愿系。刘燕一直盯着孩子的鞋带,所幸孩子最后没被绊到。

“绿皮”与“蓝皮”混杂的一组火车 / 图源微博用户 @馒头就辣酱

晚上九点,一行人按照票上标定的位置上了车,分散在各自的车厢。车里虽不至于挤得无法动弹,但也不好随意来去。刘燕在车厢的一角找到了空间,把行李放了下来,僵直地靠在角落里。她被夹在人群中,没法向窗外看,直到听见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才意识到火车的启动。哈尔滨舒适的夏夜没有走进车厢与她道别,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作客的城市说再见。

一两站后,车厢里的人少了些,刘燕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车行至十点半,车厢的另一头突然传出争吵的声音。刘燕一开始疲于理会,却在争吵声中辨认出同伴的声音。她马上小跑过去,连身边的行李都没来得及和孩子嘱托。当她好不容易到了朋友的车厢,同伴已经被另一位同行的北方朋友拉开了。事情很简单:刘燕的同伴看到座位下有多余的空间,想蹲下把随身行李放置好,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东北男人的箱子,那人立刻生气起来,指责她是扒手,她马上就反驳回去。同行的北方朋友告诉刘燕,当时如果不劝下来或许就是要动手的——她坐火车多,见到为了座位打起来的情况不在少数。对于不愿多言的人来说,沉默的退避可能是更合适的方法。那位同伴仍不休地抱怨着,说东北人蛮不讲理。

又经过了几站,车厢慢慢空了下来。时间已经很迟,车厢走道的灯已经暗下,车窗外是漫无边际的黑夜以及投映在车窗上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儿子已经睡了,嘴微微张着,靠在车窗上的头时不时会撞到玻璃。她把他叫醒,让他趴在窄窄的置物板上。

刘燕说那趟火车之行让她失望、无奈而又恐慌,尽管不否认这是一次“奇妙的经历”,她却不太愿意再去尝试登上另一班绿皮火车。

 

六月末的大兴安岭还在飞雪,小恒坐在绿皮火车的窗边望着外面,怀里抱着热水壶取暖。他还是舍不得关上窗户。

小恒是北京大学经济学院 15 级研究生,他早就对铁路抱有兴趣,来到北大之后便加入了北京大学铁路文化协会。之前有一位作家来铁协分享自己的故事说,“窗外是自然风光,窗内是人文风情”,小恒觉得这句话也能用来解释自己对铁路的热爱。

初中一次偶然上网,小恒看到了铁路爱好者的运转报告,其中附上了许多大兴安岭林区的风光,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从那时起,乘坐绿皮火车以欣赏沿途风光的志趣就已经产生了。

加入铁协之后的第一次运转是去往门头沟一个名为沿河城的小站。缓慢行驶的绿皮火车在永定河的峡谷之间穿行,两侧群山巍峨。在这样独特的地形中,小恒看到了展线——一种用于爬坡的铁路线路,这给那次出行增添了一些新的欣喜。昔日沿河城是塞外通往北京的要冲之一,曾常年屯兵守备,如今城门上的文字也已风蚀严重难以辨认了。附近居民很少,因此不设大站,只设置了乘降所,供沿途的乘客上下。小恒也就此获得了第一次在乘降所上下车的体验。

小恒把自己毕业旅行的目的地设置在了大兴安岭——最初吸引他的地方。他坐着绿皮火车去了漠河与抚远,一个是中国的最北端,一个是中国的最东端。绿皮火车上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与窗外草原、森林的接触少了一层玻璃的阻隔,一切变得亲切起来。

5620 次列车停靠在关村坝站,车站的一半在隧道中 / 受访者供图

缓慢行驶在山区与林区的绿皮火车让小恒能够更好地欣赏自然风光,这是他登上绿皮火车的初衷。有时候进到隧道里,些微漫长的黑暗也能成为一种不可多得的宁静的体验。而随着运转经验的增加,小恒也越来越多地在车厢这样的空间中体验到不同地区不同人各异地生活状态。

为了深入祁连山深处去看冰川,小恒曾体验过嘉镜铁路,这条铁路从嘉峪关延展到镜铁山矿区,路程很短,但沿途的自然风光却极为壮美。凌晨六点多的时候,小恒登上车厢,发觉车上与以往的绿皮火车车厢不一样,这里非常安静。乘客几乎都是工人打扮,他们找到三人座的长椅,坐下、倾躺、睡去。快到终点站的时候,那些工人打扮的乘客便陆续起身舒展筋骨,随后精神地步出火车。小恒后来才知道,这趟车其实是为了方便酒泉钢铁公司的职工从市区到矿区的上下班而设立的。回程时,车厢内的景象已全然不同,下班后的工人在车厢里谈笑风生,有喝啤酒的、嗑瓜子的和打扑克的,非常热闹。小恒说,在车上,就能感受到他们的辛苦与普通的快乐。

小恒在小慢车上看见的彝族群众,他们的生活因为列车的运行得到便利 / 受访者供图

在某种意义上,绿皮火车已然成为小恒感受异质文化中他者生存样貌的空间。他说,绿皮火车对我们来说是诗与远方,但对当地百姓来说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正因此,绿皮火车创造的空间对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意义。

去年国庆期间,已经工作两年的小恒和铁协的两位同学去成昆铁路运转。成昆铁路途经大凉山山区,自然环境恶劣,再加上建设历史悠久,当时的筑路技术和经济条件无法支持大量隧道的开通,因此列车需要在山中不停地来回穿梭,在沿线的小站停停走走。在凉山州,许多彝族同胞会背着农产品去集市上出售,车上便可以看到背着土豆和花椒的老人,甚至还有抱着鸡赶着羊的,各种各样在动车上不寻常的东西在这里都被视为寻常。背着水果的彝族人会在车上就开始售卖,小恒也曾在车上买了一个彝族大爷的梨。在出发前,小恒在网上搜寻成昆铁路相关的运转报告,车迷们对沿途彝族人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所以他在车上便时常想着看管好自己的行李,没有和当地人做更多的交流,只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在 5810 次列车上,小恒在铺满了风沙的小桌板上写下了自己名字的缩写 / 受访者供图

东北地区的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与草原,西南边陲的车窗外是层叠的崇山峻岭,而在西北内陆的车上,窗户不能随意打开,席卷的风沙总是会穿过窗口的缝隙,在小桌板上满满地落下。在和田进站的时候,小恒经过了两次安检和三次身份证查验,在这样的气氛下难免生出些紧张与恐惧。从和田到喀什的火车,整个列车除了工作人员和极个别汉族人外,几乎都是操着维吾尔语的人,语言上的隔离让他感到孤独。但当维族同胞唱起歌时,此前的一切不适就都烟消云散了。小恒看到,有一家人拿着各种各样的吃的,在车上一边吃一边笑。他开始肯定,有一些超越语言的东西,人能够从那里读懂并分享他人的幸福。

小恒曾试图找过当年那个附着大兴安岭照片的网页,发现论坛都已经关停了。小恒依然会去做运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老火车的车轮仍将转动不息,跨过草原、山岭与戈壁,裹挟着车厢内的人、物、事、情,向所有的前方驶去。

文中“张军”“刘燕”“小恒”皆为化名。

标题化用了海子《远方》中的诗句。

 新媒体编辑|戴汀屿 董桑柔 张漫溪

责任编辑|戴汀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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