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与陕北方言
王刚
方言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是地域文化重要的一部分。方言研究专家刘勋宁曾说:“研究地方文化,包括研究地方的现代文化和古代文化两个方面。无论哪一个方面,对语言资料的依赖程度都要更甚于主体文化。”
路遥一生多半时间生活在陕北,不仅形成了习惯的语音表达方式,还积累了大量的陕北方言词汇。如“彪正”“瓷脑”“撑架”“串门子”“翠铮铮”“圪公式”“灶火旮旯”“圪塄”“光景日月”“熬煎”“挑担”等反映陕北乡俗的方言。路遥对陕北方言的适当使用,向世界展露了陕北黄土高原独特的地质风貌以及陕北人的生活习惯,字里行间透露出了陕北人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平凡的世界》:“秀莲给他换了‘见人衣裳\’,又烧了半锅热水,让他把满头的土垢洗干净……”“常有林是上门女婿,就是丈人有心帮扶他们,‘挑担\’会不会从中作梗?”“他要利用中午别人睡觉的时间来营务自己的庄稼。”《人生》中:“‘二杆子\’!操心凉了!”“加林哥,你不要太‘熬煎\’,你这几天瘦了。”《在困难的日子里》:“我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回校,主要是怕路上碰见相识的同学,怕他们对我外出‘打食\’又胡乱想什么。”路遥笔下的人物活生生地说着地道的陕北方言,符合人物个性。如《人生》中巧珍对高加林表白爱情时说:“加林哥!你如果不嫌弃我,咱两个一搭里过!你在家里盛着,我给咱上山劳动!不会叫你受苦的……”这种句式陕北味道十足,表现了陕北少女的纯真质朴、善良、真实的性格。寥寥几笔,通过方言的应用,对作品起到了传神的作用。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也是文化的灵魂。大量方言的应用表现出路遥对母语的热爱,对于陕北读者来说有一种真实的亲切感,对于陕北之外的读者有一种新奇感。事实上,路遥小说中出现词汇大多是清涧与延川区域的方言。比如《平凡的世界》中的“烂包”一词:“他姐夫平时就溜溜达达不好劳动,家里光景一‘烂包\’……”“烂包”在这里是形容混乱而无正常秩序。陕北方言的很多词汇,在不同语境下有的意思完全不同,比如“串门子”,一般意义上的“串门子”是到别人家去聊天。陕北方言特定语境下的“串门子”多指男人到他人家里与其女人发生暧昧关系。《平凡的世界》:“……但这些死皮赖脸的家伙又根本不在乎她的容颜,只管到这里来串门子。”“王彩娥吼着对他说:‘你这个没骨头的家伙!怕什么?屁的事也没!看他金家这群王八羔子怎放人!你光明正大来串门子,谁家的龟儿子看见你和我睡觉了?\’”
这里,有必要提一下清涧方言。根据中国方言语系划分,清涧与延川同属于晋语系五台片。最近看到一些材料说,陕北话可分为上面话(北面话) 和南面话,界线正好和榆林、延安两地级行政区划一致;唯有位于交界地区的清涧县例外,内部夹杂着两区的口音。现在看来,清涧境内实有南北两区,它的分界线正是这更大范围的分界线在本县的延续。清涧话在陕北属于比较独特的方言。清涧话里逆序词的数量较多,如“味气”“康健”“欢喜”“朋亲”“愿情”“貌相”等,我们在路遥的作品中能读到大量的逆序词。
另外,陕北方言中多叠字。通常意义下,“叠字”源于民间口语,是一种儿童思维方式在语言中的体现。一旦进入文学领域,叠字具有虚实相生之美,便成为最典型的文学语言。对于叠字的使用,我国古已有之,《诗·载见》:“龙旂阳阳,和铃央央。”陕北方言中叠字的广泛使用使路遥的小说中充满了浓郁的泥土气息,浑厚朴拙、韵味十足。路遥把这种叠字恰当地运用在创作中。以《平凡的世界》为例:“韭菜灯,翠铮铮。”“绿格铮铮清油炒鸡蛋,笑格嘻嘻干妹子你硷畔上站。”“绒圪墩墩儿褥子软格溜溜毡,不如你干妹子胳膊弯里绵。”“脸白格生生,眼花格弯弯,身材苗格条条,走起路来,就像那水漂莲花,风摆杨柳!”这种叠字是陕北地区一种特有的语言特色,往往传达的是一种对某事物的喜爱之情。
除了日常口语之外,陕北方言中的叠字在民歌中也有很好的体现,如《平凡的世界》中,王满银唱给兰花的信天游《兰花花》: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莹莹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
五谷子(那个)田苗子,唯有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呦,数上(那个)兰花花好……
路遥小说中部分陕北方言不全是天然纯熟的地方方言,其中有路遥对陕北方言的“接受”与“再创造”。陕北方言给路遥的文学创作提供了独特的文学语言,从而对增强地域文化色彩、准确传达鲜活的陕北民间文化气息,同时也给陕北方言文化遗产提供了一次有益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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