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 □ 宋庆法
节假日来临,不少人都喜大普奔,乘兴携儿带女出入于景区。今年国庆假期恰逢双节,电视上说,有的景区直接限制游人数量,我暗自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码字,敲击键盘写写去年国庆假期里,遇上的那桩偶然事。
假日出游,平地看后脑勺,爬山看屁股和脚后跟,因怯怕成癖,我一直蜗居在家。记得是假期最后一天,好友们知我不喜欢看人海,开始几天没有邀约,后来一再微我,说再过两天是九月九,借这个日子,一块出去玩玩,你回来也好写篇文章给我们看看。
拗不过执著,只好随他们愿,至于去什么地方,你一言我一语折腾了半天,还是那位“白骨精”一语定乾坤,说:“假期里到处人满为患,咱们要避开人多的地方,不去景区,到南部山里,随便找个山头玩玩就行。”她这话正合我意,立即打点行头,草草上路。
山里的太阳起得晚,快8点了才慢悠悠在山脊上露出半边脸；路边的小草估计哭了一夜,尚未来得及抹掉泪珠；不知名的花儿正在点头朝我们微笑,尤其是那朵朵牵牛花,芊芊腕臂缠缠绕绕,托出一只只敞口酒樽,猜想它们也是在尽地主之谊,迎接我们这些远道来的客人吧?
无名山不像景区,山脚下都有停车场,我们来到一个石头村外,找了处空旷地停下车,边上有几株向日葵已穿上“和服”,耷拉着脑袋像是在鞠躬；一旁还有一丛东张西歪的菊花,相互搀扶状醉卧着。在此停车的目的,是因了向日葵和菊花作标识,回走时好辨认地点,一行人下车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一下筋骨。
眼前这村庄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没有一处正南正北向的房子(很可能是自己掉了向),随坡就势,大小高矮不等,然而最为统一的是建筑材料,房子全身穿戴的是石材；石头院墙上挂着丝瓜、扁豆之类,紫红的扁豆爱扎堆凑热闹,支起一串红中泛着白的花；大街小巷铺的还是石板,若穿了皮鞋走在上面,定会发出嘎巴嘎巴回响。贾平凹先生在散文《清涧的石板》里,描述了石头堆砌的县城样貌,恍惚中,我们这是踏步徜徉在清涧县。放眼远处,显有几处现代化建筑,相比之下,那倒成了一幅别致的西洋景。
村里进出的人不多,可能是青壮劳力已外出务工抑或正在田间劳作,我们走动说话的声音,惹得看家狗们叫声连连。快出村口时,遇上一位老大爷,没拄拐,两只胳膊朝后背着,手里拿着一个马扎,稀疏的头发找不到一丝黑色,脖子上吊着长杆烟袋,看样子当在80岁左右,见是陌生人,老人家主动问话:“你,你们是?”
“大爷,我们啊,是趁国庆假期出来玩的,厌烦了那些风景区,想到这山上转转看看。”我指画着东边的山头说。
“噢,噢。”当明白了我们的意思,他答应了几声,挪步到那丛菊花边坐下,摆了摆手说:“你们去玩吧。”随后就侍弄那几株歪倒的菊花。
这座山也就几百米高,没有险奇峻可攀登,唯有各种树木蛰伏在山谷里,我们有一搭无一搭踯躅行进时,有一位忽然间开了脑洞,问:“山茱萸长什么样?”
他这一问,戳得几个人面面相觑,王维那首诗能够完完全全背诵下来就不错了,谁也没计较过茱萸长啥样,今日个登高望远,咋就把这码事忘到了脑后呢!小伙子赶紧打开手机上网查询,找到对应的图片说:“今天咱们按图索骥,看谁能找到山茱萸。”
这一提议,几个都来了兴致,凑在一块观察了一阵茱萸图样,分头搜索着往山上爬。善于埋伏出击的鬼针草,见有人路过,绝不会放过这难逢的机遇,它要让路过者把希望带向远方,一颗颗种子紧紧咬住人的裤腿,待走出荆棘丛看,裤子都成了刺猬状,相互看看,都笑了。到达山顶,小伙子对着四周空野,像狼一样吼叫了几声,忽而又想起了山茱萸的事。唉,谁也没找到,失望之情聚集在脸上。
下山路上,山谷中有我们认识的桑树和六角枫,叶片上已经泛着红晕,见此情景,“白骨精”说:“若是再晚几天,到这里来看红叶准也挺好。”言外之意,今天收获不大。
说笑间到达停车处,日头已经偏西,秋日也不是善茬,虽说没有正午的阳光毒,距离车还有几十米远,小伙子急不可耐地遥控打开车窗散热,响动声惊起阴凉处一个人,原来是我们上山时村口遇到的那个老大爷,他打量了一番我们,说:“回来了?嗯,好。”
我们正纳闷时,他又说:“你们都上山了,我给你们看着车。”
惊诧之余,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20元钱说:“大爷,谢谢你为我们看车。”
老大爷乜斜了我一眼,我以为他嫌给的钱少,连忙说:“大爷,不合适的话我再加点。”
他把烟袋锅朝地下磕了磕,说:“你们当我是看车收费的?我是看你们都走了,放心不下。若遇上个使坏的,划了车是小事,偷跑了你们咋回家啊?”
原来如此。我这个小肚鸡肠,没有猜透老人心思。看来,我们离开了多久,他就在此守候了多久。我丈量着老大爷的身影,视线久久不愿移开,眼前隐现出一座无形的山。挥挥手,依依惜别老人家,坐在车上,我对路边的风光了无兴趣,脑海中反复播放今天的画面,向日葵、菊花、山茱萸、红叶,还有那位老人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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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涧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清涧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