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素描或彩绘(组章)

榆林日报 2020-01-05 09:01 大字

张晓润

斗笔凌霄塔

顺着塔,那个叫做凌霄塔的塔,绕匝三圈,你会觉得那方被塔尖顶起的天空,有一种蓝,叫做榆林蓝。

这蓝,不是手工作坊的蓝,也不是玻璃器皿的蓝,如果你对婴儿的眼睛有过深邃的注视,这蓝,恰似凌霄塔植入云端的深望与凝视。

这古塔默立于黄土高原之上,它势如斗笔,于明万历三十五年起就开始誊写春秋。它貌状如戟如剑,冲星际,挂云帆,将文韬武略之相隐显于尘。

凌霄塔塔身如梯,拾十三级而上,一级如一浮屠。七级之上下,有人或于低处奔走,有人或在庙堂高蹈,无论怎样的行姿,都无法遮挡一座塔,它端坐世间的烟火和光芒。

它要开口讲话,那些洞门中开的拱壁,代它讲出驼峰山上娘娘庙的凄美传说,也代它讲出古城墙外义军围城的烽火战事。

一座塔,像行走于流水之上的渔翁,独钓着属于古城经年的大漠与驼队,斜阳和深雪。

它归顺于岁月,但从不被时间之殇诏安。多少年了,它身披星辰,从不困倦,多少年了,它把柔软的红晕,一朝饮下。

它敞开所有的洞门,如打开不老的视听——

阵阵林涛,那从荒蛮深处出走的朗笛,是植树人掏出的永恒的乐理。

层层新叶,和那些挂在塔身的旧铃,遥相碰撞和交换着美酒一般的深情。

高高的塔,它目尽夜色,只为收留塔下走过路过的爱和孤独。它于夜晚掏空自己,只为捧出身体里向下的灯盏。

它是建筑之上的风向标,它在用二十九米三的长臂,抬起古城宽广而尊贵的罗盘。它的前进与后退、繁盛与衰老,都将构成榆林不朽的方位和地理。

一个有神话和故事的塔,它身上的每一个“弹孔”,都可能吹送出塔内的佛龛上细小的宁静。

这宁静,给予我们出生、活着、老去。

诗行红石峡

榆林市城北3公里处,有红石峡谷长约350米,峡谷东西崖峭拔对峙,尽显将军之势。

峡内有河名曰榆溪,水流湍急,穿峡直达城西,两岸垂柳青翠,景色怜人。

古往今来,舞文弄墨之人常喜于红石峡题刻,或抒发边塞豪情,或激昂未酬壮志,红石峡上,每当傍晚将至,有红山夕照之美,沁人心脾。

红脂凝石,朱砂冷面,风从山腰而过,旷野寂静。远眺周边,河水闪亮、沙丘闪亮、树木闪亮,一切朴素的自然造化,都可能成为跌落凡间的明亮星辰。

北方坚硬,荒原立梅,红石峡是开在壁上的一株冷香。不可采摘,不可把玩,不可入怀,只可罗袖轻拂,只可俯身来嗅。

遍地红石中,有瀑飞流,如布如幔,再行数步,又有细沙如织,盘于地表。在沙中独坐,有如盘腿坐大炕的安稳与妥贴。在此,我与自然之近,有如孩儿与母亲,有如太阳与黑子。

有风吹过,吹我于吊桥之上,远处赤红,近处赤白,荡漾一种明目与皓齿。静物于万籁中吐气如兰,静物于风声中铮铮入骨。荒原之上,寂寞无边,又永无寂寞。

此间,我写下一阕梦游者。我说,在红石峡,走一小步,都有梦游的感觉,石头上长出脚,脚里生出沙子。我说,我从尘里奔赴水里的自己,不担心在吊桥上,被风吹落。我在破旧的水车前站立,流水已不在别处经过。我从那么多静物的眼里舀出水,水车开始了转动。

而临峡而居的人,他们守住石头如守住乡亲和乡音。他们早已将此间的石头焐热、抱大,他们不经整理即可躺坐石上。而躺坐石上的人,有人看见了铺路的微尘,有人看见了领航的星辰。

诗意、炽烈的红石峡,像一块红色的盖头或布幔,盖住了所有的娇羞、不安和躁动。而我的柔情与悲悯,在这里还未辩白,就已所剩无几。

榆溪河,那一条河的诗经

在毛乌素沙漠南,有一条闪亮之河叫榆溪河,它是无定河的一个分支,它迤逦而行,黄河最后拥它温柔入怀。

一条河像一条柔软而素白的丝带,用蛇的腰身,将榆林新老城区盘扣在一起。它浇灌下的土地,身体里长出了青禾和飞鸟;它穿行过的两岸,铺满画面和音律。一条以女性之名命名的河——母亲河,引古城榆林不断地向上和飞升。

时光得意,春风尽是嘉许,在一条河上,榆林一直把自己当做一只草船,借阳光为箭,喝退水底的暗篱。榆林一直在做一只会呼吸的鱼,在河身里打挺、直立,制造生命涌动的水花。

一条河,穿过一个人和穿过一座城是相同的,我渴望我和我的榆林城,都可以成为感性的植物,都可以在丰裕的时空里沾满露水,都可以随时随地迎向一条河的诗经。

而身临一条河,将使我无限靠近一匹白马,我赞美它起兴的浪花如赞美起跳的银蹄。身临一条河,将使我无限靠近一张镜台,我赞美它明亮的光波如赞美它捧给沿岸的绿肺。

榆溪河公园式的生态长廊,以人、河、城三点一线的景观,呈现出了一幅城在林中,水在城中,人在花草的绝美图画。而榆溪河边的榆溪楼,总在为徜徉于柳岸河堤、栈桥荷塘之间的游人自动举起风向和桅杆。

当夜色袭来,河流也有它的孤独,这孤独的等待里,有它对离乡游子的归盼和牵念。但榆溪河终究要放下太多的儿女情长,将目光抬至高远。

它要开放和包容:它的包容里有平沙上的落雁,饮马间远去的胡人,有那些边破边立的腥咸和伤痕。但它的坚守里,又始终攒着的是关乎榆林整座城的忠诚和慈怀,交出的,也终究是穿过古城的温度和爱恋。

一条诗经的河,它走过松树、柏树的繁盛,走过新建队、桥头村的振兴,也走过身体里经年得以复修的宏大钟声。

它也可以是一道闪电,提醒榆林风雨路上,还有玫瑰之远。

榆树与桃花

在驼城,所有盛开的桃花都像是美人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于是便有了榆树这繁生的花园。

如果尘缘里有最好的相见,那一定是榆树与桃花。一定是桃花于众多的葱郁中踮脚就瞭见了榆树,一定是榆树在纷扰的万物中一眼就瞥见了桃花。

美丽的相遇从来都不需要引见,但幸福的仪式从来都需要见证。如果这尘世挺括,而我独爱家门,我愿将榆树比作我驼城健硕的男子,我愿把桃花比作我驼城貌美的女子。

如果榆树与桃花是挽手走过红毯的痴心爱人,那么驼城榆林,一定是那个喜极而泣的位尊的家长。

在驼城,榆树与桃花的联姻随处可见,在驼城,到处是貌若桃花的女子,她们堪比桃花,她们就是桃花,她们频低叶眉、半羞半喜。她们也是韦庄梦中的美人啊,一梦识罗裙,终生化香溪。

在驼城,不只有桃色夭夭,更有桃花水总被曝出大名,它从普惠泉倾幽而出,清凉而甜润。浴肤如织锦,洗面如凝脂,点浆出白玉。

而傍依着这些柔软之物的,总是驼城的森森榆木,它们蔽日如庐,而庐下之人常置蒲扇于一边,唠嗑、编织、刺绣,俯仰、抬杠,谈古论今,七仰八叉,好不快意。

但重要的部分取自于一种意志和精神:它们策杖不悲,胸怀坦荡深望新蒲;它们叶指丹霄,心怀旷远;它们沉积于厚土,努力怀抱青葱;它们淬雷炼电,陶钧风雨;它们感恩大地,同根共荣。

在驼城,桃花和榆树是它最爱的孩子啊,这红妆与武装,繁衍和秉承了北塞温文尔雅又豪迈豁达的双重性格。

我在此访问桃木和榆叶,就是在访火焰之花,就是在访茂盛的生活。我爱这事物涌动的神秘,爱这百鸟朝凤的词语的颤抖。

荷香一瓣

如果荷花可餐,请到世纪广场。那沁人的芬芳,是香嗅之人的王国和帝都。若你正好临夏而往,那正是荷花竞相开放的最佳观赏之期。

望荷如观伞头,沉醉不知归路,漫步荷花池边,花瓣凝脂,清香满怀,背手吟诵一曲魏晋的风、汉唐的月可好?

那丝雨入扣诗骨的千般妙意,让精神有光、灵魂有香。

荷花在上,落在它顶冠和香肩上的水珠,是千万个透视和折射阳光的小镜子。那些肯将目光落在荷叶之下的人,也必有一颗不肯染尘的心,他们定有眼神清澈,定有脸庞洁净。

而被荷花笼罩的人,会莫名美好,无端欢喜。他们一生都愿乘着这银鞍白驹,快马轻尘。

在世纪广场,荷花是榆林人最深的红尘啊,它用过度的柔软,试着与城墙、古塔、佛楼、高阁平分天下。

在世纪广场,荷花是爱人的花房啊,它是时光的逆行者,岁月越老,它拥有的寂静和群星越多。没有荷花入梦的榆林人不足以封美人,没有荷花入梦的榆林事不足以慰风尘。

在榆林,一个游客犯下的错,也许就是以荷花一瓣,在敌蜂王万千。

镇北台,我想在此抚琴而歌

作为古长城沿线现存最大的要塞之一,镇北台控南北之咽喉,据险而临下。

台呈方形,由青砖包砌,垛口均设有瞭望口,且口口相通。它巍峨挺拔,孤静而从容。若拾级而上,遂可登高而望远。

此间,有金沙托衬着蓝天,碧澄映照着水库;此间,可眺长城逶迤,可逐林带环郊。

择一隅而坐,方台下的沙漠海子风光如旧时的电影,带来奋斗的气息,女子治沙兵团的过往,抬高了一座方台的威风和绿意。环视周台,有郁郁葱葱的林带果园,像遗落人间的灵物,仿佛我们向往和等待的美好,都在一园的盛大和卑微里。

起立,信步,秦长城的烽台遗迹,像那些抽身而去的战袍,仍留下一地的狼烟和嘶鸣。而镇北台,像留在古城榆林的一个旧句,用它舌底含金的沉默寡言,守住了方台无尽的秘密。

如果镇北台可作琴台,我想暂时置下它的历史烟云,暂时将秦代的蒙恬与汉代的卫青藏于书简,我想就着就近的红山做辅音,弹奏一曲苍茫之韵。

积聚大漠的沧桑之感,升腾铁骑的踢踏之撼,还原号角声声与战旗猎猎的烟尘,复制金戈铁马裹尸还的悲壮及秦时明月汉时关的雄浑。

一曲不尽,再抚琴一次。

站在长城这座重要的关隘上,文明与和平,而今已写就古城的辉煌之书。它忙于新的建造和图腾,忙于改写广袤的慈悲,忙于将镇北台当书台,起草新的希望和誓言。

盛夏来临前,我来过高台,而我的歌子已在台上结满果实。

我是抚琴的人,我要借着老城的历史风韵,歌咏新区的时代风云;我是抚琴的人,我要就着音色吟哦古城的钟灵毓秀、山川沛盈。

我是抚琴的人,琴声里有我敬重的百姓和田园,有我歌唱的大道和春风。

抚琴的人,琴中尽是美妙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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