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城品韵

榆林日报 2021-12-10 08:50 大字

毕华勇

我静坐古城,所有的故事都无法放下。

一座小城,一条街巷,一棵树,对于古老的米脂老城来说是历史的记忆,文化的认同,情感归属的载体。上城、下城以及后来的新城,承载了米脂在岁月更迭中的全部历史文化,每块石头砖瓦都蕴藏着一代一代人的智慧,这些看似默默无闻刻着年轮的物与景,其内涵既有一个地方的文化,更是这个地方精神上剪不断的根脉。这些久远的历史摆在我们现代人的肩背上,沉重而又鲜活,人与事都在,就像我的故乡一样,窑洞、窗棂、院子、碾子、磨盘与即将倾斜的大门,我始终牵挂那里。曾经给我生命和温暖的土地,正疯狂地长着杂草,羊肠小道看不见了,坐在水泥钢筋制造的房子里,回味着,有苦涩的味道,更多的是怀念。

我曾在米脂东街小巷子口的一座小木楼里住过。刚进城的时候,文化馆没地方住,我和另外一个写诗歌的小伙子住进了那座小木楼。据说在我们之前,这小木楼是新华书店,再以前便是大户人家的商铺。书店搬走十多年了,小木楼满脸的灰尘与蜘蛛网,临街的窗格子日晒雨淋后变了颜色,大梁上歇过鸟,麻雀钻进窗格子,在房间的角落垒了窝。我们推开厚重的木门时,尘土落下来,罩了满脸,木门的门钻发出沉闷冰冷的声响,惊动了的麻雀在宽敞的大厅里飞来窜去,它们或许算计到安稳平静的日子不会有了……

大厅后面,通着另一道门,有个枕头窑和一孔小窑洞,小窑洞旁边有个侧门,打开后通往小巷子。枕头窑旁边有一木楼梯,拾阶而上,二楼是昔日主人住的地方,客厅、卧室,看上去十分讲究。从临街的窗往外望,东街整条街道全收眼底,两边的商铺窑洞四合院盘根错节,墙上、瓦片上都长满了野草,古城的含蓄、亲切,都仿佛从时间的根须里生出。大人小孩从石板街上走过,人声喧哗、川流不息,直到夜深,一切都归于温馨。

我便成了这座古城的一分子,也成了古街上的一粒尘土。每天脚踩着历史的轮回,抬头看着文屏山上淡淡的烟雾。

我开始属于这座古城。

稍有闲空,我会驻足于南门口供销社的台阶旁,台阶上坐满了晒太阳的老人,他们津津有味地争吵着从前来世。还有一堆人挤在一起下着象棋,每走一步棋便喊一个腔调,木质的象棋用力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其实,我发现那个用布制的棋盘,有些模糊不清了,楚汉两界被摩擦得脏兮兮的,有好几个棋子已四分五裂,但所有这些,影响不了这帮老哥们的情绪,在喧嚣的街上,他们与天地融在一起,喊天杀地甚至面红耳赤。只有年轻的我,朦胧的心事悄然搓揉着那份激动,一个乡下的孩子,在这清澈晶莹的圁河水边,想象着未来会有一只白色的风筝飞起,俯视古城墨色的城墙,还有青瓦屋檐下的聚合离散与暖融融的爱意……

东街一完小是过去的圁川书院,古代的米脂学子从那里走出,有名有姓的人物沾着书院的文气、睿气、地气。特别是后院那棵千年的椿树,挺拔高耸,从绽放花朵到孕育果实,让米脂学子们感到古城风云涌动的椿树皆是一种精神,哪怕是从石缝里悄然生出的一春草芽,不断努力向上,然后开着花蕾一朵朵绽放。

我就是如此正视着这个古老的地方,独品着阳光吻窗的早晨,麻雀早就开始叽叽喳喳耍闹,一群稚嫩的少年与晨光一道,嬉戏的笑语浸入我的幻想之中……

在小木楼里,每天看着这风景,努力解读这巷子的气息。一大早南门口那碗羊杂碎,像城墙上斑驳的苔藓,米脂独有的味道,品了多少年,与哪里都不同,就是自己的味。食客们蹲在南门口,低头张大嘴用心凝神地喝着、嚼着,满脸的汗,没人顾得上擦,一大碗下去,暖的是心,饱的是胃,提的是神。米脂的羊杂碎独到之处,就是临出锅时油炸辣子“滋啦”的那一声响,整个街道熟悉的香味直窜人鼻腔,味觉,视觉,食欲,全醒了。

古城,就是如此气质。

这对于我等人来说,读着它,品着韵,便得到一种滋养。所以我在古城里,不愿空着酒杯,遇一知己,常常斟满酒,海阔天空地吹,从此便有湿润的心,十分敬畏地用文字表述我在古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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