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2:从苏轼到苏东坡的人生蝶变(一)

华西都市报 2020-12-02 02:49 大字

苏东坡像。

《新岁展庆帖》。

□夏钦

为什么1082年苏东坡的艺术才能会像井喷一样爆发?1082年的北宋到底发生了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苏东坡的朋友圈又有哪些小事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除了个体的厚积薄发之外,有没有相应的家庭变迁、社会变革因素触发了诗人敏感的内心?一年三咏赤壁篇篇都成为千古流传的精品,难道苏东坡对赤壁的咏唱仅仅就是感慨人世的无常与自然的永恒?有没有其他欲说还休的隐喻?

本文试图破译的是从苏轼到苏东坡的人生蝶变。

平淡而又特殊的年份

公元1082年是一个平年,干支壬戌。

北宋为元丰五年,辽为大康八年,西夏为大安八年,大理为保立元年。当时中国范围,大致有这几个国家同时并存,在之前和之后统一的中国,皆无此景象。全年气候并无异常,但年初开始,北宋与西夏边境的争端就不断,乃至九月升级爆发,酿成留存史书的重大战役,成为北宋国运衰退的分水岭。

是的,以我们今天的眼光回望历史,平平淡淡开局的1082年,在后世的眼中堪称一个极其特殊的年份。

对于一座小城的声名,对于一个诗人的成长,对于一个帝国的走势,乃至对于中国文学艺术史而言,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年份。

诗人在这一年涅槃重生,化蛹为蝶,由苏轼成长为苏东坡,艺术才华如井喷般奔涌而出:书法《寒食帖》被后世称为“第三大行书”;一词二赋三吟赤壁留下千古绝唱;新落成的“东坡雪堂”迎来高朋满座;《定风波》《临江仙·夜归临皋》等佳作迭出;《易传》《论语说》相继完成,苏东坡思想体系逐渐形成;处江湖之远思虑庙堂之高心忧天下……

皇帝在这一年走下神坛,曾经的革故鼎新励精图治,豪情万丈宏伟计划,随着永乐城之役的惨败,多年收复失地名垂史册的期盼化为郁郁寡欢当朝洒泪,三年之后,年仅38岁的神宗皇帝赵顼英年早逝饮恨驾崩;45年之后,北宋走完了它的运势进入史册。

黄州在这一年开始走入史册,走进万千喜欢和热爱苏东坡的读者的心中。之前的黄州是长江边一个贫穷偏远不为人知的小城,之后的黄州千年来,成为无数苏粉的悼念之地和追随之地,成为一个神奇而底蕴深厚的文化胜地。那时的黄州还不叫黄冈,那时的黄州也没有“黄冈密卷”,有的,只是一个千里流放的诗人高贵的头颅匍匐在大地深处……

到底是苏东坡成就了黄州,还是黄州成就了苏东坡?千百年来,这样的思考一直没有断过。而本文要试图探讨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政治环境、生存环境、人文环境,让苏轼这个“小我”,在这一年历练成光彩夺目、千年生辉而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传奇人物?如何破译苏东坡的黄州生存密码,解读他的黄州生存智慧,发现他如何把黄州变为自己的精神坐标?我试着选择以时间为轴,用朝廷发生的大事与个体命运生活细节交替演讲的方式复盘,看时代的一粒灰,落在苏东坡头上,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反应,从而成就了今天我们熟知的苏东坡?

黄州江水春来早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当又一个春节来临时,一晃苏东坡贬居黄州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境由心生。1082年的春天,在苏东坡的眼中,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人们正沉浸在新春的喜庆之中,苏东坡已经在迎来送往中忙碌起来:正月初二,宜都令朱嗣先来访;同日给好友陈季常写信,约本月底相聚;正月初三,给伯父苏涣之子、堂兄苏不欺写文祭……

尽管长江的风吹在脸上还有点刺骨,东坡雪堂的柳枝还没吐出多少新绿,临皋亭的海棠还没有吐蕊的迹象,但苏东坡已经按捺不住内心投奔大自然踏青赏景的冲动,比诗人张新泉笔下“桃花才骨朵,人心已乱开”的赏花之人还猴急。

正月二十日,黄州城里依旧还是一片萧索的冬景,苏东坡已经和黄州的老朋友潘丙、郭遘、古耕道开启信马由缰的出城寻春模式,他们此行的目标,是离黄州十里的女王城。去年的同一天,东坡要到相距百里的岐亭看望陈季常,三位市井朋友一路相送到女王城,在春水潺潺、江柳初发的背景中席地而坐,饮酒赏春一番后才依依话别。返回黄州时,苏东坡留下了这样的诗句:“十日春寒不出门,不知江柳已摇村。稍闻决决流冰谷,尽放青青没烧痕。数亩荒园留我住,半瓶浊酒待君温。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

景还是那时的景,人还是去年的人,旧地重游让感情丰沛的苏东坡不由感慨万千,觉得他们就像秋雁南飞一样准时,年年都到这里来寻春,而往事就像梦境一样杳无踪影。在时光的流转中,尽管人生无常,但贬地小城人心淳朴,尤其这帮朋友浓浓的人情味,让我忘记了凄凉与孤独。远方的亲人们,就不要为我的处境担忧了。

走遍天涯,苏东坡的人品、才华和乐天知命的性格是他的通行证,在黄州,屡试不第卖酒为生的书生潘丙、开药店的郭遘、热心侠义的古耕道之所以和他能成为知心朋友,大家陪他喝酒、谈天,把贬谪的苦闷时光涂上快乐的底色,就在于此。追和前韵,苏东坡又写下一首诗:“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松柏有本性,金石见盟心。第三年的正月二十,一行四人果然再次如约前往踏青饮酒,赏景聊天,苏东坡再次追和前韵:“乱山环合水侵门,身在淮南尽处村。五亩渐成终老计,九重新扫旧巢痕。岂惟见惯沙鸥熟,已觉来多钓石温。长与东风约今日,暗香先返玉梅魂。”

同一个地方,同样的一群人,同样的一天,信守三年的承诺,只为“踏青赏景”这样一件事,在苏东坡宦游四十年的经历中,是绝无仅有的。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乡土人情风物,对于浸淫其中四个年头的苏东坡而言,已经十分熟稔。这里没有机关算尽,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淳朴与善良,热忱与周到。情到深处,苏东坡甚至有了在这里养老定居的想法,只是不经意间,出世有所作为的火种又在心中萌动。

戴罪之身北望中原

当时苏东坡有所不知的是,千里之外的西京洛阳,和他一样失意、有的甚至还因他受到处罚的“旧党”前辈——一群年逾古稀的“士大夫老而贤者”,聚集在原宰相富弼的家中,效仿唐代诗人白乐天的做法,倡议成立了一个“耆英会”,本着节约的原则,大家轮流坐庄相聚,约定“燕私相聚,尚齿不尚官”,共计有12人参与。在洛阳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时年64岁,尚未达到入会年龄,特邀以秘书长的身份加入,并负责起草了《会约》。

这年正月,远在边疆的北宋驻西北边将种谔因攻击米脂寨有功,为去年损失惨重的平西夏战争涂抹上了一点亮色,受到神宗皇帝奖谕。尤记得去年10月过江访友,闻听种谔领兵征讨大胜,破杀西夏六万多余人,获马五千匹时,苏东坡还即席赋诗:“闻说官军取乞訚,将军旗鼓捷如神。故知无定河边柳,得共中原雪絮春。”尽管苏东坡以戴罪之身悠游于长江赤壁畔的山水之间,他的眼睛却不时北望中原,盯着政局的变化。

所谓门槛,迈得过去是门,迈不过去就是槛。

“乌台诗案”对于苏东坡而言,是一生的阴影。心有多大,阴影面积就有多大。

命运的打击来得太快,1078年还是受到皇帝隆重嘉奖的能臣干吏,一年多后,就是被关押在阴森森的御史台的阶下囚。从昔日的庙堂之器,到今朝的戴罪之身,从皇帝嘉奖的太守到贬谪边远的水曹郎,从命运的波峰跌到谷底,只有一年半的时间落差,还没来得及开怀大庆,就性命堪忧,这实在是命运开的一个天大玩笑。定慧院的茂林修竹,滔滔东流的长江水,赤壁上的野树杂花,成了苏东坡初到黄州的疗伤之地。时间的跨度仅仅只有一年。

对命运无法预测的怪圈,如何走出“文字狱”带来人格尊严上的屈辱,初到黄州的苏东坡感觉人生步步惊心,处处是陷阱,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常常整天闭门不出,“昏昏觉还卧,展转无由足”。常常是在没有人的夜晚,他才悄悄走出门,一个人在孤独的月光下,舔舐着内心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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