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古树三条启示

墨耘

树是大地的外衣，是生命的载体，更是人类精神的寄托。从古至今，各种各样的树带给世界生机和活力的同时，也带给人类生活的启迪。其中，树越古老，带给人们的精神力量越大。一般人看来，古树多在温暖湿润地带，在北方苦寒地带少见，但事实上不是这样。以榆林为例，据2010年统计，在这片西北塞上广袤大地上，榆林市共查到古树群33个，树龄过百年的古树名木达15万株，共涉及28个树种，典型的有榆树、云杉、油松、龙爪槐、枣树、毛头柳、皂荚、梧桐、丁香树等，比南方许多地区的古树多得多。早在秦代，就因大将军蒙恬在这里“树榆为塞”，故名榆林。榆林古树的故事实在太多，难以尽述，只择其中“三棵树”，说说它们折射出来的精神。

第一棵古树——

坚定耿直的榆树

在榆林市横山区响水镇的韭菜沟村，有一棵活了550余年的榆树，因为时间长，也就有很多关于它的传说。据说500年前，先人在这块宝地上修建了关公庙，同时在庙院里栽上榆树，寓意为拜关帝的香客带来钱财等好运。榆树在香客们的上香与踩踏之下不屈不挠地生长，愈长愈旺。后来，一位新来的道士嫌它碍手碍脚，就想偷偷把它砍掉。就在他举起手中斧头的那一刻，却见树上缠着许多小蛇吐信，仿佛神龙护佑，于是他放下斧头，悉心照料此树。传说开来，百姓更加认为此乃神树，从而保护得更好了。据专家考证，这棵树植于明朝成化六年(1470年)，树龄已超过550年。

榆树是一种耐旱、耐寒、耐瘠薄、不择土壤、适应性很强的树种，生长快，寿命长；而且它根系发达，抗风保土力强，特别适合在黄土高原和毛乌素沙地交界地带的榆林用于防沙治沙。也正因为它的这些特性，带给了人们很多美好的寓意。刚出芽的榆树，其嫩叶的长相酷似古代人们所用的钱币，谐音“余钱”，所以在房前房后种上榆树，寓意着日子过得美满幸福，还能有剩余的钱。在北方苦寒之地，有这样的寓意，能带给人们多少精神鼓励！所以，榆树自古就在榆林大地上广泛种植。当然，榆树还有一层“榆木疙瘩”的寓意，多用来形容一个人很笨、不开窍，守旧之意，似乎是个贬义，但也说明榆树生命力强、木质坚硬。从这个意义上讲，榆树也代表了榆林人阳光、坚定、耿直的性格特征。既代表吉祥、富余，又代表坚定、耿直，所以榆树成为榆林人最爱的树种之一。

第二棵古树——

生命顽强的毛头柳

在榆林市靖边县神树涧，有一片沙漠古柳树群，当地人称这些古柳为毛头柳，也称为“砍头柳”。据考证，这些柳树已有六七百年的历史了，树龄最长的接近千年。每到夏天，毛头柳群蔚为壮观，在树干的最顶端，一个个带着百年沧桑的大“树头”，顶着一丛丛苍翠的树枝昂扬向上，直插苍穹。有的像耿直倔强的陕北老汉，有的像守卫边疆的钢铁战士，还有的像久经风霜的历史老人，一年又一年静静地守候着这方神奇的土地。

毛头柳耐寒、耐干旱，喜湿润排水、通气良好的沙壤土。超过百年的毛头柳，多是人为改造过的，原因很特别——“砍头”。由于沙漠地带缺水，但毛头柳易生长，若树冠过大，则会增加水分蒸发量，加大根系的负担，柳树可能因缺水而死，所以要定期砍掉枝杈，让柳树存活的时间更长。这样，能存活几百年以上的毛头柳都是“砍头柳”，没有被“砍头”的反而早枯死了。这就是自然的奇迹，这些无数次涅槃重生的毛头柳，经过无数次的“砍头”，仍然傲立于茫茫的黄土高原上，历经风雨干旱而不倒，带给人们坚韧不屈、生命顽强的启示。从更高意义上讲，毛头柳也折射出中华民族永不屈服、坚韧向上、永不停歇的精神。

第三棵古树——

甘于奉献的枣树

在榆林市佳县朱家坬乡泥河沟村，有一棵树龄1400余年的“千年枣树王”树形粗犷，盘根错节，长势旺盛，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是中国枣树的活化石。在它周围，仅次于它的近千年枣树有10余株，还有各龄级枣树1100余株。它们也根深叶茂、果实累累，形成一个绮丽多姿的、中国目前面积最大、保存完整的千年古枣树园，惠泽着这片土地。

枣树的适应能力很强，耐旱、耐贫瘠、耐寒，陕北大地是它的适生区，对当地老百姓有重要的意义。“桃三杏四梨五年，枣子当年就卖钱”，枣树管理简单，挂果很早，有着很好的寓意。它谐音“早”，所以人们愿意种植枣树，意思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比别人早一步。当地农村还有个习俗，新婚之日，在结婚用的被子的四个角要放上几颗枣，寓意早生贵子。

在黄土高原这么贫瘠的地方，佳县这棵千年枣树王至今每年还能产枣一百余斤，带给人们很多的感动与启发。千年以来，尽管经历无数风沙、严寒的侵袭，仍然在那里顽强生长着，并年年提供给人们甘甜的大枣，这种甘于奉献的精神感染了老百姓。在这种艰苦环境下，涌现出来的2020年中国“诚信之星”路生梅这样50多年始终如一行医奉献的时代楷模，正是这种精神的写照。

除了上述现实中的“三棵”古树外，还有一棵精神世界的“古树”，一直萦绕在笔者心中，特说一说。在《庄子·内篇·人间世》中有这样一则故事：

庄子与弟子走到一座山脚下，见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耸立在溪旁，特别显眼。庄子忍不住问伐木人：“请问师傅，如此大的树，怎一直无人砍伐？以至长了几千年？”伐木人对此树不屑一顾，道：“何足为奇？此树是一种不中用的木材。用来作船则沉于水；用来作棺材则很快腐烂；用来作器具则容易毁坏；用来作门窗则脂液不干；用来作柱子则易受虫蚀。此乃不成材之木，无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寿。”听了此话，庄子对弟子说：“此树因不材而得以终其天年，岂不是无用之用？”庄子最后总结道：“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树不管有用无用，均在那里顽强地生长，带给我们生机、活力和启迪，这不就是自然的内在规律吗？于是在这早春，借塞外古树感慨道：

古树新枝

早春塞上少颜色，但有寒枝笑古今。

域外斜阳金满目，眼前古树一枝新。

何方羌管飘诗赋？几叶新芽醉梵音。

曾历千年风雨过，未怀半点得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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