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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如笑(外一篇)??许冬林

池州日报 2017-03-03 10:31 大字

节气到了雨水之后,日日都是看花天。

看花天,就是看花们在笑,在风里笑,在斜斜的细雨里笑,在阳光与蜜蜂的翅膀下笑。

好吧,陌上看花去。

脚边的那些小野花,淡蓝色的,黄色的,浅紫色的,花朵小,花色浅,最易被目光省略。春暮的蒲公英,满地开黄花,依然不成阵势。江堤上更多的野花,我都叫不出名字,它们在牛羊的蹄子缝隙里悠悠吐露清香,这香气素淡到很快混入青草的清气里不见踪影。

野花似乎不是花,没人当它们是花。春阳好的时候,我躺在草坡上,手指轻轻一拨弄,裙子底下小花小朵遮遮掩掩地开。它们像杜丽娘的丫鬟春香,小姐笑了,她就笑了;小姐叹气,她就叹气。它们更像我童年时所熟识的那些小村姑,人生没有宏大壮阔的场面,一点点小猫小狗的事情,也能让她们欢喜半天。你瞧,草地上,风一吹,野花就舞蹈;风没吹,小野花也在笑。春天么,除了开花,找不到第二桩事情可磨光阴。

桃花、杏花是正当好年华的女子,结伴出来,垄上踏青。她们裙袂翻飞,笑声清脆,逗得路人纷纷驻足。在春天,在乡村人家的庭前院后,在城市的公园里河畔边,甚至在幽幽深山里,随便一走,到处都能遇见桃花盛开。它们不开则已,一开,就是大动静。那么烈,像火燃烧。那么艳,像吹吹打打洞房花烛的新娘子,可是不娇羞。

梨花盛开,玉一般白,雪一般轻盈,它有书香女子的贞静。它即使打开了所有的花朵,即使所有的花朵缀满枝头,依旧是那种安静淡然的浅笑。它不像桃花,桃花一笑就不留底,梨花呢,再怎么开,都节制,都低调,都想着留白。桃花开得像胸口的朱砂痣,梨花开得像窗前的白月光。

春天里,玉兰花开得也不迟,花瓣质地如缎。玉兰个高,花朵又大,开起来奢华隆重,像大家闺秀,需仰见其美。玉兰花端庄,雍容,花开得从不扭扭捏捏。春风一敲门,它啪地就打开花朵,从不闹小情绪。小情绪是要关着门在家里闹的,出场了,就要笑得敞亮,就要美得大气。

泡桐花我有许多年都不喜欢。它盛开在高枝上,大手大脚,不遮不掩,香气浓烈到熏人。像大婶,是大嗓门的大婶。大婶站在高岗上,和男人理直气壮地说粗话,得胜,哈哈大笑,笑声都能砸死一头猪。

迎春花开起来一串一串的,从枝根到枝稍,从一而终老老实实地开着黄花。迎春花的花朵平常,香味也不惊人,可是开得早,就让人记住了。老实人,一笑起来就不知道收口,这是迎春花。

樱花一簇一簇的,三五朵挤在一个枝节上,嘻嘻——嘻嘻——嘻嘻嘻。早前,我的老房子旁边有一棵樱花树,春暮才开花,花朵娇美如少女。我一看那团团簇簇的开放姿态,就想起当年读书时节,好几个女生共住一室,冬天里,学校熄灯后,我们就点着蜡烛读书和聊天。那时不觉时光之美,如今想起,已是怅然。择枝而栖的我们,再不可能回到当初团团簇簇茂密生长的光阴里。

牡丹气场太强大,它一开,六宫粉黛无颜色。有一年春天,去菏泽看牡丹,好几个牡丹园,各色的牡丹,开起来倾国倾城。我流连花边,心有戚戚,觉得自己太单薄太苍白太暗淡无光了。牡丹是花王,纵然它那里开得深情款款,我这里,依旧觉得与它隔了千山万水。

芍药不比牡丹。芍药一岁一枯,是草本植物,可是开起花来,姿态婆娑,花朵有贵气。春暮天,枝繁叶茂的绿叶里,一朵朵硕大圆润的芍药花喜喳喳地盛开。芍药花开有憨态,又酣然,像《红楼梦》里的史湘云,一边喝酒,一边朗声大笑。

那一日,黄昏回家,路过人家的门前,见廊檐外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打羽毛球。她穿着粉红花裙子,跟她的父亲正激烈战斗,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她的笑声随着羽毛球起伏跌宕,在我的耳朵里划着一条又一条优美的弧线。我看着,内心小荡漾,不禁一叹:花儿呀,好美!

桃花不静

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今生今世》里,胡兰成这样说。

桃花其实不静。

春天开的花里,玉兰有些静气,一瓣瓣端然的,在风里不招摇。

“红杏枝头春意闹”,虽是“闹”了,但相比桃花,杏花还是未出阁的妹妹,多了那么几层含羞贞静的意思。

真正“闹”的是桃花。一开就收不住,性子烈,又艳,艳得赤裸裸。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苏轼的这两句诗里,是桃花和江水先得春讯。晨晓还是三两枝,到午后想必已经是一树又一树,桃花性子急,春风春日里,哪里坐得住!

从前,少年时,我还是有村庄的人。春日里,儿童放学归来早,行走在田野之上,遥看家的方向,村落,农舍,疏林,还有隐约如雾的一树树红花。那时的乡村,真是村前村后有桃花,舍南舍北皆春色。

我家的桃花开在庭前,傍水而开。大妈家的桃花开在菜园的篱笆边,花后人影走动。姑妈家的桃花正对着窗子,人站在屋里,眼前是一窗满满当当的红花。我们那个村子的人家,都依水而居。长长的河堤像一根柔软的绳子,串起了一户户农家,还有一树树桃花。

我们村子的桃花,不是苏轼笔下野逸的“三两枝”。桃花一开,家家像有喜事,让人心里莫名激荡。那些桃花,张家的,李家的,刘家的,王家的,连一连,绕一绕,都是亲戚,所以我们村子的桃花都是结伴开,开得热闹,开得似乎整日都在笑。桃花那里,只有民间的闹哄哄的喜气,它从来不自带忧伤,不具疏离气质。

那时,妈妈们在桃花荫下纳鞋底,姑娘们在桃花边绣花鞋垫,我们小孩子就踮着脚折花枝来玩。东风徐徐经过,桃花纷纷扬扬飘落,落到大人们的发上,落到姐姐们的手心里,落到我们小孩子的脸上,落到公鸡的尾羽上,落到泥地上,落到涣涣春水上……

朴素的乡村,被桃花一照,竟像点了洋红的糕点,一下就生动起来,勾起人的欢喜来。我觉得自己像是住在一个桃花围成的花园里,桃花堆叠的梦境里。

曾有十多年的时间,我不喜欢桃花,觉得它冶艳,野性,开起来疯疯癫癫,一派终老民间多子多孙的俗世姿态。说到底,我是觉得,它的格不够。我像苏轼一样,看花也只看那竹外寂寥的三两枝,我不喜欢桃花排山倒海开放的热情。

不喜欢桃花的那些年头,我也是孤傲的,寂寥的,以为自己生来自带忧伤与疏离气质,所以睥睨俗世俗人。

去年秋天,晚上在护城河边散步,遇到一旧时同窗,她一见我,又意外又惊喜,拉着我在路灯下碎碎聊了有小半个钟头。道别后,我不觉想起她当年在学校读书的情形,那时她就像桃花,胆大,主动追男生,每每出入校门都是拉帮结派姐妹一大群。她其实长相普通,可是依旧活泼外向,好像一个学校就她最美似的。

如今回忆,我想,她的少女时代是动态的,我的是静态的。

这么多年,同窗在我近乎俯视的目光里,结婚,生子,工作,勤俭持家……她守着她小小的家庭,低姿态地结实地生活着。她像许多沦陷在烟火日常里的小妇人一样,忙碌,身份模糊,几乎找不到自己的标签。可是,她很幸福,她依旧很幸福。

现在,她是静态的了。静态的幸福。平凡,朴素,温暖……我被现在的她,反复打动。

老家附近有个地方,那里漫山遍野是桃树。去年春天,清明前后,我准备去看桃花,问朋友花讯,答说还没开。一周后,我盛装去看桃花,待到了那片桃花坞前,才知花已凋零。

桃花的花期真短!即使漫山遍野是桃花,花期也还是就那么几天。叹息之余,我忽然原谅了桃花,原谅它开起来泼辣、冶艳、声势张扬。也接受了人群中那些野性、泼辣、妖娆、媚行的生存姿态。

桃花不静。它静不了。它要赶着盛开,风时也开雨时也开春日正好时也开,因为花期就那么几天。那几天里,它倾其所有,用色彩和阵势制造出最大的动静,让人觉得,大地都载不动端不稳。让人觉得,桃花一开,山斜了,风斜了,雨也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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