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同学的非K式放歌
电影《非诚勿扰1》有一处经典桥段:邬桑与秦奋告别后，独自驾车唱歌返回，越唱越慢以至于停车哭泣。这首歌是日本的“国民歌曲”《知床旅情》，把日本人的国土情结、友情爱情一起体现。我30多岁看此片，看到此处不是太懂。不就俩老男人告个别，至于吗?
直到参加大学本年级广东同学的今年年会，和一群年过不惑的同学在一起，我懂了邬桑。参加过很多次同学聚会，很多次K歌会，这是聚得和唱得最有内涵的一次。
我负责大学本年级“广州兵团”的日常事务，这次年会，有幸牵头组织。蒙佛山秦巧青同学热情邀请，年会到佛山开，又有深圳中山同学加入，遂命名为“2017粤军年会”。我和巧青商量，不能只图热闹，还得有内容，于是决定饭前先开一个座谈会。眼下都在做年终总结，这个座谈会也算是，但对象不一样，不必吹捧领导、恭维同事、讨好下属、粉饰自己。要求大家都“讲人话”，分享收获，彼此印照，相向而行。
座谈会上金句不断，欢笑不断，间或也有全场沉思的片刻。“同学不是拿来用的，是拿来学的”、“同学最根本的属性是拿来放松的”、“我以前在写字楼西装革履，现在整天钻停车场，就是要挑战人生极限”、“我现在某些方面很努力，某些方面不再努力，慢慢地悟到天人合一是啥境界了”、“我们这个年龄，该勾搭的早勾搭了，该输送的早输送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构建精神交集”、“我马上又要当爸了，没想到身体还这么好”……
从世俗凡尘谈到了人生哲理，座谈会完全达到初衷。晚餐上，相互祝酒、发抢红包是少不了的，转折点在一名同学提议“抢我的红包，要唱《冬天里的一把火》。今天很冷，巧青同学送给我们的红围巾，像一把火温暖人心。”众答“好嘞!”
于是，从这首歌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专心唱歌，唱我们青春时代熟悉的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水手》、《再回首》、《我的未来不是梦》、《小芳》、《朋友》、《天路》……英语歌《昨日重现》、俄语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粤语歌《相思风雨中》、《光辉岁月》、闽南语歌《爱拼才会赢》……
这是跟在K厅完全不同的方式。没有伴奏，没有灯饰，没有点歌台。记不清歌词，就在手机上搜，把歌词发到群里，大家看着唱。无需手机帮助的，立马清唱。酒杯当话筒，勺子筷子敲打为鼓，情之所至，振臂高吼。切歌节奏比K厅快得多，似乎把会唱的老歌都唱完了。一时间，热情都被点燃，列席参加的一名80后师妹，也献唱一曲《EyesOnMe》。这是王菲的一首老歌，师妹特意送给我们这帮老炮儿的。问师妹“是不是觉得我们很老古董呀?”她说:“没有啊，觉得你们好年轻!”
我选的歌是俄语歌《山楂树》，大学时代，沉迷于它优美的旋律、隽永的歌词、缱绻的意境，粗犷的乌拉尔地区和细腻的爱情故事。20多年没唱了，找到俄语歌词，磕磕巴巴地唱完—“——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已发着光。列车飞快地奔驰，车窗的灯火辉煌，两个青年等我在山楂树两旁……”眼角灼热，泪水已经涌来。
看着都已步入中年的同学，我突然明白了邬桑的心情。在接待秦奋和笑笑期间，他看到了两人的感情纠葛、秦奋的忏悔、笑笑轻生，他的情感爆发，是中年人对人生总体价值的考量，而不仅是老男人的友谊。当然，这份友谊也很重要，秦奋告别时说“钱对我来说不算事，就是缺朋友。从前好的几个都各奔东西了，特想他们。”这话没有哪个老男人不会被触动。
KTV里唱纯属娱乐，我们这样唱，也有宣泄的娱乐成分，更多的是中年人对人生的喟叹、感恩、期待，是过尽千帆的淡然，是盘点收获的欣然，是奋蹄不怠的毅然。这一唱一谈，让年会超越了“喝大酒，抢红包”的寻常套路。邬桑入赘遥远的北海道，孤独感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比邬桑幸福，大学毕业20多年，仍然在一起并且更加亲近。
《非诚勿扰1》还有一处桥段:秦奋见四美女“四季组合”广告直奔歌厅，不料四美女照片是40年前拍的，现在都成了老太太。她们萌状十足，唱日本另一首国民歌曲《星》。我相信，当我们成了老头老太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心态，以青春的姿态非K式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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