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把铁锨去散步
□ 刘东华
我住的地方，是小城边上的城郊地段，出门就是大片的庄稼地。
那天我出门，迎面遇到邻家四哥，肩头扛着把铁锨，要下地的样子。便顺口给他打个招呼：“下地干活啊，四哥。”他答：“没啥活干，出去田间散散步。”
“散步还用扛着把铁锨吗？”我有点纳闷。
他“嘿嘿”一乐：“扛着把铁锨，心里有底，空着手总觉得不踏实。”
知道四哥是个厚道人，没想到还有这个癖好。
四哥年龄也不小了，60岁出头，但身体还硬朗，两个女儿大学毕业后都在城里工作。大多时候四嫂都进城帮着女儿照看孩子，四哥就一个人在家，种着城郊的几亩地，轮番种小麦和水稻，除了收种时候，平时还是很清闲的。
我打趣他：“散步还扛着把铁锨，能在地里抠出金元宝啊？”
他倒是认真起来了，向我介绍扛着把铁锨的好处。走田间的小路，如果是刚下过雨，路上会有积水，成片的小水洼用铁锨可以挖开小沟，排出积水。晴天之后的小路上，会有坎坷不平的地方，这时候就可用铁锨平整一下。夏季里，小路旁的野草疯长，用铁锨可以铲除掉，省得蔓延到小路中间，行走不便。
还有，田野里常有小动物、鸟雀的粪便，时间久了就会有气味，他会顺着气味找到它们，就地挖坑掩埋。
因为这个地方是城郊，经常有城里的年轻人来郊游，小路旁丢弃的垃圾、食品包装袋等满地狼藉，四哥也会用铁锨铲到一起，掩埋掉。
有时候，扛着把铁锨散步，还会有意外的收获。有一次，四哥用铁锨去清理一棵倒了的枯树干，居然意外地在树根下挖出一堆“树菇”，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菌类，喜欢在腐烂的大树下松软潮湿的环境里生长。
当然，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收获也不值得一提。但对四哥来说，扛着把铁锨去散步，更多的是对铁锨发自内心的依赖。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铁锨也是他和田野、土地交流的一种工具，一把铁锨扛在肩头，总觉得比倒背着手显得亲切。
人的生活，有时候需要这样的道具来装扮一下。很多年前，看到赵本山在一段小品里说，同一只皮包，拎在手上你是收电费的，如果夹在腋下，就是个经理。四哥大概也有这样的感受，一把铁锨，扛在肩上，还是个农民；如果倒背手到田间散步，就是“游民”，在乡下属于“二杆子”。
在我们农村，我从小就养成了挽着裤腿下田干活的习惯，到现在，每遇到要出门办事，禁不住也把裤腿挽起来。很多次就这么挽着裤腿登堂入室，被人嘲笑：咋还这么保持农民本色呢？本色通常很难改变，我认为挽着裤腿出门和四哥扛着铁锨散步一样，也是另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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