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没有纪念的回忆
乔是学生会主席,又帅又酷,风头很健,是学校里女生目光扫描的焦点。我是他的死党,平常称兄道弟关系铁得很。本来大有机会近水楼台,可正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他,不想与他只做哥们的时候,他却喜欢上了我的死党小荔,并成功以一首小诗赢得小荔芳心。那诗的题目我还记得:《你是夜里的百合》。那段时间,小荔总是喜欢神秘兮兮地拉着我看他写给她的情书,录给她的磁带(他负责管理校广播室,倒真的是近水楼台了),整一个幸福小妇人的样子。
看那些不是写给自己的情书和不是录给自己的声音,已经够难受了。我还要在小荔面前,为她高兴,这是难度极高的事情。难度更高的一次,小荔不知道送什么生日礼物给阿乔,我提议说折幸运星吧。小荔长得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可手工实在差得要命。当我熬红了眼,递给她满满一瓶幸运星的时候说,你跟乔说,是你折的。也许乔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让他感动莫名“亲手折的幸运星”,是在他眼里大大咧咧的微微折的。
我这么喜欢乔,而他和小荔两个居然都好像不知道。也许他们是假装不知道。后来他们开始剧烈地争吵,而我得心情矛盾地两方奔走,杜撰许多他们根本没有为对方说的好话。但究竟,他们还是分了手。小荔不知道是不是一气之下,和比她小两届的师弟恋上。而阿乔,在他和小荔分手后的第一个生日聚会上,把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拉到我面前,“这是我的女朋友,小韵。在G市念师范”。小韵亭亭站着,微微地笑。我留意到,她的眼睛下方,有一颗淡褐色的痣。
当小韵跟我说,有乔孩子了的时候,直到如今,我还很清楚记得当时的感觉:“像掉进深渊,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但我握着她的手,跟她说,没关系的,这件事情会过去的。
现在回忆起来,我发现自己对男女微妙关系的察觉近乎弱智。因为小韵说住宿舍很吵,他替小韵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他们的房子租了没多久,很快我们毕业实习的学期到了,他去小韵所在的G市。乔经常跟留守原市实习的我和阿龙炫耀,小韵很会煮菜。唉,我听了心那个酸。有一天我跟阿龙说,我们去找乔玩吧。当我坐在公共汽车上,轰轰地朝着他们的幸福驶去,我发觉,我比自己想象中坚强。
终于七歪八拐地找到一间民房。刚去到门口的时候,见小韵正与房主说着些什么。大意是,房主不知道房子现在是两个人合住的,要加房租。后来商量的结果,好像是加了五十块钱一个月。其实那套房子很窄,只有一个房间,我看到房间里面的桌子,摆着女孩子喜欢的小饰物。这是小韵住的,我想。我纳闷为什么只有一间房子,我跑去问乔,你晚上睡哪?乔笑笑没有说话,阿龙也不说。我看到厅里有一张大的沙发,心想,唉,乔真可怜,晚上要睡沙发。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住在一间屋子里,应该是“同居”。我的错觉是“同在屋檐下”,如此罢了。也许那个时候,大学生同居还不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那天晚上,我们买了啤酒,很开心喝酒、打牌。后来喝得有点醉,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阿龙走过来,把他的西装脱下,盖在我的身上。那一刻很温暖。我知道阿龙一直很喜欢我,可他也一直不敢说。他是一个羞涩的男孩,在最后一年的实习期间,他经常用自行车搭着我,来往在实习工地和校园之间。
记得有一次阿龙很高兴地找到我,微,你看某某电视剧吗?我说,没呀,怎么啦。他接着说,里面有一个人很像你呢。我说是吗?很漂亮?他说不,很刁蛮,发起脾气来,和你是一样的。现在我意识到了,那时我利用了他对我的爱,一直对他很任性。我还记得有一次跟他讲,我最怕男孩子写字难看了。他很快便去买了字帖,练钢笔字。他的字写得实在不怎么样,我想,我不喜欢他,不会果真是因为他的字写得难看吧?
那件西装披到我的身上时,我其实有点清醒过来了,只是不肯作声。当大家的酒意过去了一些,乔提议到街上逛逛。街灯中,我看到乔的手绕过小韵的腰,小韵呵呵笑着。我奇怪我当时可以如此镇定,不动声色。那一晚,乔和龙睡厅里的沙发。我和小韵睡在房间的床上,她抓着我的手告诉我,有了阿乔的孩子。这时我想起打牌的时候,她一直想吐,那时我还问她怎么了。乔在旁边说她得了胃病。唉。那时的我真的是天真啊。我甚至跟她说,我有一个姑姑在医院当医生,我改天带你去看胃病吧。乔说不用了。
没过多久毕业了。他们很快像童话故事中所描写的那样,“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童话之所以美丽,也许只是因为它结束得恰到好处。
毕业后,乔在东莞,阿龙在深圳。我们三个工作在不同的城市。我们毕业前在广州实习,有一晚,三个人突发奇想,夜爬白云山。那晚的风很静呵,夜很凉。乔爬上一个小的假山,我在旁边嚷着也要爬上去。他伸出手,想用力拉我。我感觉他掌心的热量慢慢地传到我的身上,我有点舍不得放开。我继续拉着他的手,没爬上去,然后转过头对阿龙说:拍呀。阿龙拿着相机,默不作声地摁了闪光灯。那批夜游的相片,因为相机不够好。全报废了。我第一次那么紧地拉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却得不到留念。
我一直好奇,闪光的那刻,我的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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