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初“吴氏三雄”捍卫四川
吴玠、吴璘塑像
抗金战争中的吴家军
“靖康之变”后,赵构南下重建宋朝,把临安(今浙江杭州)作为都城,史称南宋。这时的四川,成了南宋王朝的稳定大后方和后勤保障供应基地,战略地位不言而喻。金国前前后后多次向四川用兵,但就是难以进入四川。这是因为,四川有“吴氏三雄”这么一个军事世家捍卫着。
“吴氏三雄”,是南宋的三员大将:吴玠、吴璘、吴挺。其中,吴玠和吴璘是亲哥俩,吴挺是吴璘的儿子。在南宋军事史上,吴家将以英勇善战闻名,在南宋的中兴十三处战功中,就有吴氏兄弟合力战斗的和尚原、饶风关、杀金坪三大战役,吴璘还指挥了郯家湾、德顺军之战等。
首战和尚原
打得金兀朮剃光胡须逃跑
吴玠(1093-1139年),字晋卿,陇干(今甘肃静宁)人。父亲是一个乡兵,相当于民兵。吴玠从军后,第一次参加战斗是征西夏,因作战勇敢,从一个普通士兵升为义副尉,相当于副班长。后来平定方腊有功,升为忠训郎,大大小小也算是个武官。
南宋建立后,吴玠成为名将曲端的下属,从排名第十二的副将,升为右武大夫、忠州刺史。
抗金派领袖张浚出任川陕宣抚处置使,来到川陕。张浚是四川绵竹人,后来出任宰相。张浚的参议军事刘子羽,久闻吴玠才能出众,向张浚极力推荐。张浚被说得心动了,把吴玠找来面试。面试后,张浚对吴玠的印象非常好,把他提拔为统制,又让吴玠的弟弟吴璘执掌帐前亲兵。
为缓解金军对中原的压力,把金军吸引过来,张浚开始谋划富平之役。张浚虽然把金兀朮等主力吸引了过来,但他没有听从吴玠、刘子羽的劝告,没抓住时机,导致五路大军都战败,丢了大片土地。为此,张浚被降级使用。
富平军败后,张浚弃用曲端,起用吴玠,任命他为秦凤路经略使。吴玠和吴璘奉张浚命令,收集几千散兵,退守大散关东面的和尚原(今陕西宝鸡西南)。和尚原是从渭水流域进入汉中的重要关口之一,也是川陕的首要门户。
金军在富平打败宋军后,觉得宋军不堪一击,就想一鼓作气拿下四川。金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完颜没立向和尚原正面进攻,另一路由乌鲁、折合从后面迂回包抄,进攻和尚原背面。
吴玠利用有利地形,依险据守,派兵轮番战斗,多次打败乌鲁、折合的金军,使两路金军无法会合在一起。对宋军更为有利的是,和尚原一带全是山谷,这对以骑兵见长的金军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事情。
骑兵发挥不了作用,金军只好用步兵作战。宋军步兵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在吴玠的统领下,大败金军。初战和尚原,金军吃了败仗。金军统帅金兀朮毛了,自从进入中原以来,他还未败过。金兀朮亲自带领10万大军,跨过渭水,从宝鸡结连珠营,垒石为城,准备与吴玠决战。
金军来势汹汹,人多势众,志在必得。而吴玠、吴璘手下只有几千士兵,不及金军的零头,而且与外界隔绝,没有援军。这时,有人图谋劫持吴玠兄弟投敌,吴玠知道后,没有追究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而是把将领们召集起来歃血为盟,勉以忠义。
当着大家的面,吴玠对吴璘说:“现在到了我们兄弟报国的时候了!万一打不过,宁可我们两人先死,决不让其他将士先亡。”大家被吴玠的言行深深感动了,都流着眼泪说,愿意跟随吴玠,誓死与金军战斗到底!
吴玠成功地激起了众人的斗志,大喜过望,叫大家挑选劲弓强弩,做好战斗准备。战斗打响后,吴玠、吴璘挑选劲弩,以身作则,率先垂范,与大家轮流发射利箭。一时之间,箭如雨注般射向金军,这一天打退了金军32次进攻。战斗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金军进攻没有成效,暂时退兵休息。吴玠可没有跟着休息,他派出一路士兵,从山间小道绕出去,去截断金军的粮道。又叫吴璘带领3000名弓弩手,前往神岔沟埋伏。他则带队,趁着夜色主动出击。
金军没有防范,被吴玠打了个措手不及。金兀朮仓皇败走,跑到神岔沟,进入吴璘的埋伏圈,箭如飞蝗般射了过来。金兀朮身中了两箭,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大喊:“兀朮休走!”金兀朮担心被认出来,拔刀把胡须剃光,骑着马飞也似地逃走了。
这一战,吴玠以少胜多,取得了胜利。吴玠凭此战功树立了权威,成为西部战线上独当一面的大将。
饶风关一役金军大战六天六夜后败退
和尚原一战失利后,中原战事吃紧,金兀朮带大部队去中原,留下部将撒离喝与吴玠对峙。吴玠让吴璘驻守和尚原,自己带兵驻扎在河池。撒离喝分兵两路,一路西入仙人关,牵制吴玠;自己带领主力绕开和尚原,沿汉水西进,直指饶风关。饶风关属于时任兴元府(今陕西汉中)知府的刘子羽地盘,他一方面派人坚守饶风关,一方面向吴玠求援。
刘子羽就是向张浚大力推荐吴玠的那个人。他不仅是力主抗金的将领,还是学问渊博的学者。刘子羽与吏部侍郎朱松关系很好,朱松去世时,将儿子朱熹托付给他。刘子羽与弟弟刘子翚一同教导朱熹,朱熹后来成为与孔子齐名的一代儒学大师。
吴玠接到刘子羽的求援信后,当即带着数千人驰援饶风关。到了后,吴玠派人给撒离喝送去几个大黄柑说:“大军远来,聊用止渴。”撒离喝此前多次被吴玠打败,对吴玠很是害怕,听到吴玠援军到达的消息,大惊失色地以杖击地说:“尔来何速耶!”
战斗随即打响。双方激战6天6夜,金军尸横遍野,仍猛攻不退。吴玠决定改变战术,采用攻守结合的方式,组织了一支5000人的敢死队,准备夹击敌人。结果没想到,还没开始实施,就有一个叛将带着金军抄小路绕到关后,居高临下攻击宋军。宋军无法抵挡,只得败退。此时,仙人关战事吃紧,吴玠领兵到了仙人关。
眼看兴元难保,刘子羽一把火烧掉兴元的积蓄物资,退守三泉。撒离喝带兵攻进兴元,进兵金牛镇,离四川就只有一箭之地了,四川上下为之大震。刘子羽身边的士兵不到300人,粮食也吃完了,他写了封遗书派人送给吴玠,誓死诀别。
吴玠收到刘子羽的书信,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去支援刘子羽吧,仙人关是西蜀门户,万万不能丢失;不支援吧,刘子羽与自己有知遇之恩,不可不报。这时,吴玠手下大将杨政进言说,不能丢下刘子羽不管,否则众将士会寒心。
杨政的话,让吴玠下了决心,悄悄带兵从山间小道前去三泉。刘子羽想让吴玠留下一起守护三泉,吴玠认为仙人关比三泉更重要,如果两人都守在三泉,万一金军攻进仙人关,四川就完了。吴玠留下1000士兵帮助刘子羽守三泉,连夜赶回仙人关。
刘子羽坐守三泉,大胆采用“空城计”,撒离喝领兵退去。后来,撒离喝派来10个人想招降刘子羽,刘子羽杀了9人,只放一人回去给撒离喝带信说:“想来就来,别那么多废话!我只想与你决一死战,怎么可能投降于你?”
撒离喝担心刘子羽有诈,一直不敢去攻打三泉。加上刘子羽和吴玠不断派小股部队前去骚扰,撒离喝粮草断绝,最后只好撤兵。刘子羽叫吴玠一起出击,双方在武休关(今陕西留坝南)大战一场,“金兵大败,堕涧死者以千计,尽弃辎重”。
杀金坪之战吴玠率军取得决定性胜利
接下来的杀金坪之战(也称仙人关之战),打得就非常惨烈了。
饶风关一战后,吴玠预感到金兀朮必定要来一次大决战。如果再固守和尚原,问题不少,一是战线过长,二是物资运输困难,不如放弃和尚原,在仙人关全力布防应战。吴玠下令吴璘从和尚原转军到仙人关右侧,修筑二道营垒,称为杀金坪。
果然,1134年初,金兀朮带着完颜宗弼、撒离喝、韩常等10万大军杀奔仙人关。金军此次进攻,是下了决心要杀进四川的。元帅以下的将领,都把老婆孩子带着,就是想着打进四川后,在四川定居下来。吴玠亲率1万人把守仙人关,从正面阻击金军;吴璘带领主要兵力在杀金坪筑起两道防线上。
战斗打响了,金军先对吴玠的阵地作试探性攻击,结果被打跑。金军又用云梯攻垒壁,杨政用撞竿击碎云梯,用长矛刺杀金兵。金兀朮上阵察看战况后,集结重兵,向吴璘驻守的杀金坪猛攻。强敌当前,吴璘拔刀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对手下将领大声说道:“我们要死就死在这里,谁后退半步,斩!”
战斗进行了很长时间后,吴璘看到部队出现疲态,急忙撤到第二道防御阵地。金军士气大振,主力部队随即杀到,金军士兵穿着厚厚的铠甲,每人之间用铁钩连着,鱼贯而上。吴璘这方箭如雨下,杀得金军尸体一层累积一层,进攻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上爬。
第二天,金军继续进攻。战斗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吴玠看到时机来到,派手下勇将田晟率一支部队,拿着长刀、大斧冲入敌阵,像疯子一般,见人就砍,勇不可挡。到了晚上,金军的进攻势头被遏制住,吴玠果断改变战略,主动出击,派出一直待命的预备部队,杀入金营,金军大乱,开始溃退。结果,又被吴玠事先埋伏的兵马伏击了两次,金军大败而还。
杀金坪之战,宋军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金国终于意识到,要想在短时间里占领四川,是不能实现的愿望,史书上称“金不敢窥蜀”。而且,这一战基本上确定了双方的防线,四川成为南宋王朝非常稳定的大后方和后勤供应基地,直到金朝灭亡,也没能进入四川。
吴玠也凭此战确立了在川陕的绝对权威,开始了吴家的辉煌历史。吴玠被晋升为川陕宣抚副使,随后收复了几个失地。直到5年后吴玠病死,四川一线再没有发生过大的战斗。历史把下一次的表现机会,留给了吴璘。
剡家湾之战吴璘巧妙设叠阵大败金军
吴璘(1102-1167年),是吴玠的亲弟弟。吴玠指挥的三大战役,吴璘都参与了,展现出了自己的才干。吴玠死后,南宋朝廷担心吴家在四川势力太大难以控制,没有让吴璘接吴玠的班,而是另派文官胡世将接替吴玠。
胡世将是个聪明人,上任后就说,以后军事上的事全按吴玠在时的规矩办。胡世将将兵权一分为三,分别由吴璘、杨政、郭浩掌领,杨政和郭浩都是吴玠手下的爱将,相当于兵权还是在吴家手里。
1140年,金兀朮兵分四路,大举进攻南宋。已改名为完颜杲的撒离喝,带兵进攻川陕一线。完颜杲手下有两员大将:胡山、完颜系不住(音)。
第二年,完颜杲派胡山和完颜系不住率军5万多人,占据秦州东北的刘家圈,准备南下入川。胡世将派吴璘、杨政、郭浩各自带兵迎敌,相互配合。吴璘攻破秦州后,乘胜进逼刘家圈的金军。
刘家圈地处地势较高的原上,易守难攻。吴璘察看地形后,决定到原上列阵。吴璘给金军写了封信,假装说咱们第二天决战。胡山和完颜系不住不知是脑子简单,还是太自信,就信以为真。
当天深夜,吴璘派部队偷偷潜进,越岭上原。上原后,吴璘在剡家湾布设叠阵。叠阵的做法是:阵前有水栅、拒马桩等障碍,把步兵放在阵心,长枪手在前,后面是强弩手,最后是神臂弓手。只要金军骑兵进入百步内,神臂弓就发箭。骑兵到70步时,由强弩发箭。骑兵冲到近前,由长枪手对付。为保护步兵,左右两翼是骑兵。
摆完叠阵后,吴璘命人点燃火把,派一支轻兵去诱惑金军出战。胡山不顾完颜系不住的反对,仓促出击。吴璘指挥弓弩手轮番射箭,连续数十次打退金军的进攻。然后,等金军退却时,下令两翼的骑兵追击包抄。金军大败,退入腊家城。吴璘率军攻城,眼看就要破城了,却收到朝廷的命令,叫他撤军。
第二年,南宋割和尚原、方山原给金国,随后达成和议,南宋换来近20年的安稳日子。在此期间,吴璘“修复褒城古堰,溉田数千顷,民甚便之”。
1161年,金帝完颜亮举兵南侵,兵分两路,一路他带领,一路由合喜领着打川陕。赵构任命吴璘为四川宣抚使,此时吴璘已经59岁了,年老体弱,但他仍坐着竹轿上阵,指挥了黄牛堡及德顺军之战。
1165年,吴璘进京面圣。临别时,吴璘向当上太上皇的赵构告辞。吴璘知道自己年岁已高,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位老皇帝了,不禁泪流满面。赵构也很怅然,解下佩刀赐给吴璘说:“异时思朕,视此可矣。”
吴璘回到汉中后3年,病情加重。临死前,吴璘给宋孝宗赵眘留言说:“愿陛下毋弃四川,毋轻出兵。”吴璘去世后,赵眘为他罢朝两日。
虎父无犬子吴挺把战功算到部下身上
吴挺(1138-1193年),吴璘的儿子,随父从军。由于吴家立下大功,在四川,吴家已是第一望族。吴家兵权在握、声望日隆,对朝廷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可喜的是,吴玠、吴璘都很本分,只管打仗,别的一概不去掺和,甚至把吴挺送到京城去任职(相当于是做人质),朝廷对吴家还是蛮信任的。
尽管朝廷在京城给吴挺安排了职位,但吴挺仍渴望着能上战场杀敌。机会总是垂青给有准备的人,在1161年的抗金战争中,吴挺参与了收复西北3路的战斗,后任兴州御前诸军中军统制、熙河路经略安抚使。
1161年,金军来犯,吴璘被任命为主帅出征,吴挺主动要求当前锋,吴璘同意了。宋军收复秦州后,金将合喜派叛将张中彦带兵来争夺秦州,双方处于胶着状态。
这时,吴挺命令手下梅彦带领部队直接出城门迎战金军,大家对吴挺的安排很是不理解,梅彦也担心打不过。但吴挺下了死命令,梅彦没办法,只得横下一条心,带兵出城与金军进行殊死搏斗。吴挺趁前方打得闹热,带领一支部队悄悄绕到金军背后,金军腹背受敌,大败。事后,吴挺不自为功,把梅彦的功劳算成第一,大家都觉得这个小伙子很不错,够意思。吴璘知道后,也不报吴挺的功劳。
第二年,吴挺与姚仲率东西路兵攻打德顺。吴挺身先士卒,冒着矢石一路杀过去,众人跟在后面与金军拼杀。金军也杀得性起,纷纷下马用短兵器迎战。吴挺派手下把金军的马全部牵走。金军打着打着,转身发现马没了,连忙四处找马,没有心思打仗。吴挺带军追杀过去,金军大败。
后来,吴挺重回首都临安,任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1178年,吴挺领定江军节度使,出任兴州诸军都统制,吴姓人再次掌握了四川的主要兵权。1179年,兼任利州西路安抚使、兴州知州。1193年,吴挺病死,终年56岁。
吴挺有5个儿子:吴璋、吴曦、吴晓、吴晛、吴踔。吴曦官至太尉、昭信军节度使。宋宁宗赵扩时,吴曦和堂弟吴睨以及徐景望、赵富、米修之、董镇一等人图谋造反。
一天晚上,吴家突然闯进70多人,把吴曦斩首裂尸。吴曦的妻子、两个儿子、叔父吴柄、堂弟吴睨、吴睥以及党羽,都被处死。受吴曦谋反的牵连,吴璘的后裔全部被赶出四川,迁往湖广和浙江一带,只有吴玠的子孙免于连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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