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命如花绽放（下）
晚报记者 张洁 文/图
生与死是人生必然经历的事件，逃都逃不了，躲也躲不过，怨恨、悲观都无济于事。生活要继续，与其痛苦地去怨恨命运的不公，不如封尘怨恨给你带来的痛苦，坦然面对，勇敢前进，高高兴兴地去迎接明天初升的太阳……
很多宜宾人都知道被烧伤的两岁女孩小胡胤的故事，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当时为小胡胤提供免费法律援助的律师，正是张芙蓉。她和她的交集，似乎是命中注定。
从她看到她的第一眼，那种被刀刺的痛就在心头缠绕……
当时，案子责任主体不明确，烤鞋器短路原因未明，这些关键证据太缺乏，张芙蓉心有些虚：“完全无胜算，该不该放弃……”“阿姨，我想喝水。”一个微弱、含糊不清的声音打断了张芙蓉的思考。在她扭头看向小胡胤的一瞬间，她的心忽然定了：“无论多难，一定要打这场官司！”
漫漫维权路，张芙蓉拖着一身的病，从宜宾到浙江，从浙江回宜宾，再从宜宾到浙江，一次次迷茫失落，又一次次柳暗花明。
2013年9月9日，小胡胤父母与销售者、生产厂家达成调解协议，小胡胤终于获得经济补偿款66万元。
2014年12月26日，张芙蓉第三次来到小胡胤家中。小胡胤用没有指头的双臂，颤抖着为她画了一幅带着笑脸的太阳图画，说：“张阿姨，这个是您！ ”张芙蓉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她抹掉滚落的泪珠，一次、一次，最后不抹了，任那泪水长流。
感恩生活，只因从未失去
张芙蓉的家，在西郊一栋老楼房上，每天7层楼上上下下，她一口大气不喘。这样的人算是病人吗？她和“癌中之王”战斗这么些年，总是赢家。
走进她的家，我们似乎找到了答案。
这是一套标准的两室两厅老房子，陈旧的装潢和家具都能数出年头，可那股精神劲儿，让整个空间在整洁中透出宁静的力量。
仔细看过去，角落茶几上放在一个不大的鱼缸，几条红色小鱼在里面自由来去；沙发旁，放着一株姿态端秀的金边兰草，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这屋子，简单、干净，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有时候生活的情调，真不是说说而已。只有对生活真正热爱的人，才能将日子在平凡中过出真正的味道。
“生病这几年，容易累。工作太忙，我也没时间来收拾，楼顶上的小花园都荒废了……”张芙蓉麻利地换下衣服，径直走向厨房，“儿子中午放学要回来，我先把饭给他做好。”
洗菜、淘米、做饭……此时的我们，看不到一位律师的影子，也看不出一个病人的憔悴。我们眼前，只有一位普通而温柔的母亲。
若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很难想象，这个家曾经遭受过什么，现在正经历着什么。
张芙蓉的丈夫龚旭东，是宜宾监狱的一名民警。2006年，丈夫查出患有青光眼，现在左眼已经全部摘除，而右眼的视力每天都在下降。刚读高中的儿子，也曾因患疾病先后做过两次大手术。
这样的境遇，竟然都发生在一个家庭里。
有时候，这个世界，真是很不公平。可张芙蓉并不这么想：“我很感恩生活，我已经得到很多很多。最重要的，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失去！”
得到和失去，从来就不是对立的。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专属的定义。
日子清苦，享受别样幸福
每个月，接待多少群众、多少案子，张芙蓉都心中有数。可你若问她，每个月家里水电气花销多少？甚至是牙膏多少钱一支？她就全然不知了。
其实，家对于张芙蓉而言，是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可这个把家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女人，却连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日常开支都有些搞不清楚。
“家中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需要我操心，我老公全包了。”在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的年代，她们家好像有些颠倒。“实在是太忙了，他也心痛我，不让我做……”
2012年以前，张芙蓉一直在珙县司法局上班，常常忙到连周末都很少回家。两地分居的日子，家中的大小事情只能靠丈夫独自承担。
这个因为眼疾，也曾在病痛中挣扎过的男人，面对家中种种变故，到底有着怎样的心境？
我们一直很想跟龚旭东见上一面，但他在监狱的工作很忙。通过电话，我们终于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
“不会天天想着生病这些事情，只要有积极向上的心态，日子和普通人一样。”龚旭东的声音深沉而富有磁性，在他看来，身体上的病痛不能转移到工作岗位上，生活中必须充满阳光。
当年，张芙蓉突然生病，给这个家庭蒙上一层阴影。拿着报告单时，龚旭东脑中一片空白，但他不能倒下，妻子需要他的照顾安慰。洗脸洗脚、端屎倒尿，龚旭东夜以继日地照顾着病床上的张芙蓉，鼓励她走出悲伤。
爱情，没有轰轰烈烈，有的只是相濡以沫的幸福。在龚旭东心里，妻子温和、包容，能容忍他的所有缺点，是一生中再也找不到的好女人。而在张芙蓉心里，她觉得自己非常幸运，遇到了这么好的丈夫，“我很心疼他，他话不多，但很细心，如果没有他，我再坚强也支持不下去。”
其实，结婚十几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并不多。直到张芙蓉生病后，组织上为了照顾她的身体，把她从珙县司法局调到了市援助中心。一说起这件事，张芙蓉总是说：“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但得到这么大的荣誉和领导这么多的关心，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
“除了日子清贫些，我从没觉得日子苦。你看我，整天精神也好，心情也愉快，怎么不幸福？我很幸福！”张芙蓉微微昂着头，眉宇间都是笑。
一个人很容易看到自己拥有的，而且常常感恩，那她的人生就只有“幸福”二字。
“被判死缓”，自信爱心同在
很多人都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张芙蓉，其实是个“无胆英雄”。
岂止是无胆？在2008年的那次手术中，她的脾脏和胰腺大部分都已经被切除。医生告诉她，这种癌症的存活率只有5%，即使手术切除后存活率也只有10%-20%。
张芙蓉常开玩笑说：“我这种就是判了死刑缓期执行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就是数着天数过日子。”
可数着天数过日子的张芙蓉，一点都不消沉。她积极努力工作，还总结出“五舍得、五结合”，即舍得投入、舍得身段、舍得精力、舍得协调、舍得力气；做到普法与用法相结合、疏导与释疑相结合、维权与引导相结合、援助与维稳相结合、调解与仲裁相结合。
“命运翻云覆手，再强大的人面对生死也不过一粒草籽。既然我还活着，那我就继续好好活，爱该爱的人，做该做的事。我有信心，我就是那个10%的幸运儿……”她，面对生死，可以如此淡定。
在市二医院肿瘤科，副主任医师袁志平对张芙蓉的印象相当深刻：“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乐观的癌症患者。”
可在不少医生的心里，张芙蓉也是最不听话的病人。“几乎每次在做化疗的过程中，躺在病床上的她仍会不停地接打电话，有时难受得汗水直冒，她依然耐心地为电话那边的人解释着什么……”袁志平曾几次打断她的电话，也因此知道了张芙蓉的职业。
于是，每一次去复诊，总会有戏剧性的画面。“我跟她分析，胰腺癌的各项化验指标，她则给我做一番普法知识宣讲……”袁志平觉得，也许正是这样乐观积极的情绪，让张芙蓉很顺利地走到现在，成了为数不多的幸运儿。
“你真的不怕死吗？”忍了好几次，我们终于抛出了这个问题。
“哈哈哈，最开始的时候，肯定还是怕的。但后来，真的慢慢看开了。”张芙蓉甚至说起，两年前她结束化疗后去医院复查，遇到了当时为她做癌细胞切除手术的医生。她匆匆跑上前去，拍了拍那名医生的肩膀，大笑起来，“你当初说我活不了，你看，现在我还活着呢！”说完，张芙蓉再次哈哈大笑，娇俏的面容、放松的脸颊，让她看起来，特别温柔和美丽。
如今，张芙蓉红了，一下成了行业树立的标杆，成了媒体追捧的对象。然而，这并非她所愿，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在平凡的岗位上干了自己该干的事。
张芙蓉曾多次向上级提出，不要把这么多的荣誉给她，优秀的法律工作者还有很多。她也曾拒绝过媒体的采访，但她现在愿意走在聚光灯下。“我无法辜负那些和我一样，常年奔命在援助一线的法律服务的同仁们的期待———我是他们的缩影，我想利用这样的机会，让这群默默无闻的人也走到前台，与我一同感受荣光。”
未来的日子，张芙蓉会一如既往战斗下去。“我将用爱做圆心，用生命做半径，把这种温暖传递下去，在有限的生命里全力兑现‘绝不让困难群众打不起官司’的庄严承诺，让大家知道这个社会还有正义，还有爱心……”这哪里像“被判了死缓”的张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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