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外国电影 ——电影节金鸡国际影展观片札记
电影是世界人民的共创,灿灿然多姿多彩。在第23届兰州金鸡百花电影节期间有机会观赏了不少外国影片。
评判电影的艺术标准与道德价值观,世界各国大体是共同的。编导有自己追求的权利但又必须顾及普通观众的欣赏诉求,而观众鉴赏电影也不要被一些原有的概念、条条所框囿。
笔者谨以一孔之见愿与观众朋友广泛交流，共同感受电影今天为我们带来的魅力与思辨。
挪威：《酷孩不哭》
一条足球项链贯穿始终，非金非银非宝石,但她异常喜爱。北欧的这个小国,习练的场地上并没有草坪,足球运动却在学校里相当盛行。她,安雅，只是个初中生,花样年华充满着活力，却酷爱足球，成为班级球队少不了的一员球星,但男同学乔纳斯却不以为然，时常欺负“不适于足球游戏的她”，甚至将倒地的安雅脖颈上的项链故意拽断。后来安雅被长着小胡子的大夫确诊患了白血病，她问“癌是什么？”又言“我不要死亡！”她又冲上球场奔跑,奔跑，还在球队野外训练中独自一人爬上了高高的杉树，这些均被乔纳斯不易觉察到的、偶而在目光相击中记录着。终于,化疗使她成了光头,病魔缠身使她再看不到同学们在球场上的身影,是乔纳斯出主意将她和病床一起推至医院另一侧病室的窗前,让她看到了球场,也听到了球赛的直播声和同伴们的嘶喊声。安雅走了,老师、家长和同学们极为悲痛,而乔纳斯在球场上静静地亲吻着她的足球项链……
贴近生活,关注现实，把人生与足球文化顺畅而紧密地联系起来，酿造了挪威学生的青春之美;将涉及死亡的严肃命题与少年情窦初开的微妙变化融成为细腻而灵动向上的生活诗章,这些孩子才是真正的“酷”。“酷孩不哭”，“酷”得挺有价值。而这样的叙事抒情才是电影艺术能叩击人们心灵振颤的优美律动。
意大利：《意大利万岁》
在愤怒的人群与持械的警察冲突厮打的混乱背景中,满头银发的主人公米歇尔·斯帕向我们一步步缓缓走来,显现着他这位杰出政治家的一脸冷峻与正义。这是政治片,不光是只在大厅广众之中振振有词的演讲。
生活原本包罗万象。哪个国家的电影艺术每每又会避开该国域的政治呢？关键在于编导如何运用自己的体认与电影手段去描写“政治”刻画人物。这部片子的高明之处，就是在巧妙的故事呈述中推出了这样一位政治家的人性与品格:他,从政40多年,不仅在党内外赢得了巨大声望,也利用手中的资源和权力将自己三个儿女的事业安排得顺风顺水。然而在一次中风病后,他的脑部神经受损,使他无法再说谎话。赤裸裸的真话让包括他妻子在内的不少人十分受伤,也使他不得不退出政坛。然而,因祸得福,这次意外却让他和几个儿女又重新找回了家的温馨感觉,一起走在街上是那样的亲密无间欢快自如。
政治家也是人,有血有肉有骨头有情感的人；他的优秀品质是他作为政治家完整命运的支柱。他也有错误和闪失,却在一种特殊的机缘中获得人性上的最终回归与超脱；他以政治家的姿态解释社会冲突,也同样解剖了自己,这当然会赢得亲人们的理解。他退出政坛更体现了他的“政治性”，因为，良知和正义本身就是人们在社会上永远共同追索的人生目标。
厄瓜多尔：《驱逐普罗米修斯》
在机场旅客排队拥挤的安检画面中,工作人员在屏幕上忽然发现一个大行李箱子里有个人影在动!于是警察迅速出击,飞机起降的轰鸣声瞬间掠过观众的心扉……
和戏剧一样,电影从另一视角讲也是“悬念的艺术”。悬念要真实、独特、新颖、自然，扣人心弦；没有疑念的电影往往不能紧紧抓住观众的心。创作者一扫某些电影冗长无彩的表现手段,一开场就设置了奇特的悬念情节,让观众迅速坠入电影艺术的“玄疑”邃道,进而体味事件的错纵复杂与意趣横生，加之音响、静场、对话、表演及紧凑有致的画面展示，收到“抓人”的现场感。这是此片成功的一大特色。
这批滞留在欧洲机场的厄瓜多尔人，因“安检事件”只有在候机室耐心等待,老妪、作家、名模、游泳运动员,芸芸众生,都在懒散无奈地寻找各自生活的“出口”,求得心灵上的安顺与自由，以致折射出各色人等的情态事故；当他们中的一个人哼唱起自己国家的国歌时,很快引来他们的齐声合唱,自然显露出一个本土社会的缩影。他们被遣返,但事故又令他们无法离开这个糟糕的候机环境,于是他们都遁形于魔术师普罗米修斯的魔术箱里不见了，而魔术师自己早就将自己的双手戴上了锃亮的手铐……
电影家运用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艺术手段,令观众遐想不已,这是该片受人们欢迎的又一个特色。不论魔幻现实主义还是象征主义、表现主义以及荒诞手法,均系文学的各种流派在电影创作上的衍展,但它们都是刻画人物揭示题旨的一种手段，目的仍在“现实”，仍在对自己多舛命运的抗争；运用的自然得体便会让观众得到相应的审美愉悦，反之,云里来雾里去，充斥有限的时空,反而会冲淡电影原有的艺术擒摄力。
委内瑞拉：《蓝色的苹果树》
滴沥沥,他把自己的尿洒在了自己种植的苹果树苗周围,说,姥爷说了,“尿里有树苗需要的营养”。
这山凹里的苹果树咋会成蓝色的呢?也许,这是作者的一种隐喻,蓝色是不尽智慧的象征色调；在这乡俗淳朴的山村里长大,苹果树都会别具生命色彩,自然连人的“质量”都会发生明显变化的。他才11岁，名叫迪耶戈,因父母离异,父亲整天上班没时间照看他,不得不离开城市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土山庄。天蓝水蓝山坳的阴影也呈蓝色,山景宛若一首蓝色的遥远的诗笺，然而又是那样的清丽无瑕；若遇暴风雨袭来,雷电的亮光把这天地更会照成一片蓝森森。迪耶戈自己学会了烙饼做饭、牵牛放牧,习惯了在山涧冲澡,结识了跑来的小女孩一同嬉戏,逐渐对满腮胡须的姥爷和这村庄的一切看顺了眼；没有电视看、没有电话打,也没有网络寻找开心,然而,他却像苹果树苗一样在风雨中成长：当险恶的老板以开发旅游为名，派来挖掘机要将这山村占为己有时,他毅然跑来跟姥爷和村民们站成了一堵人墙……
不用说观众在片子里会品味到什么，又联想到些什么。电影既然是人类的共创,国与国之间的电影语言有着共通性,那么关注少年儿童的人生历练便是绝对不可忽视的永恒题旨,这难道不是我们国产影片要多加注意的题材吗？而电影的魅力不只是在所谓“豪华大片”中才能获得,像这样的睿智与欢悦却来自该影片的朴素之美。
神圣般净洁的街道、天使般迷人的孩童、油画般厚重的山景、童话般林间漫步的麋鹿,许多画面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
“砰！”那只优雅的麋鹿应声倒在血泊中,开枪者是本片的主人公卢卡斯。然而他的大胡子好友愤怒警告他：“再若行为不端,小心我手中的子弹洞穿你的脑袋!”片中的小天使正是大胡子的小孩卡拉,因早熟的她报复性的一句话让卢卡斯背负起了性侵女童的罪名。他这个刚刚和妻子离婚、心地善良个性温和的托儿所教师成了整个村镇排挤和打压的对象；买两斤猪排,超市老板都给他不卖,还将他痛打出门;夜晚和儿子做饭,一块尖石砸烂他家的窗户，爱犬芳妮也被击杀在门外,这位曾被孩子们喜爱的男人简直要崩溃了!警方传他去交待,又以证据不足放回了他,他在教堂向大胡子咆哮:“你究竟看着我了什么？”
而当美丽的小卡拉吐露真相之后,大家又来教堂里祝福卢卡斯为他儿子举办的“成人礼”，大胡子一家人也前来祝贺,生活又回复到以前的和谐、平静之中。
“砰!”——片尾,林间又响起一声惊心动魄的枪声,子弹从卢卡斯头顶飞过,他被惊吓得险些滑下草坡,一脸的惊慌和玄疑……这影片委实精彩，最后又给观众留下不尽的悬想。此枪又是谁人所为?人言可畏,恶意作祟,邪气从来不愿远离人世间吗？也奇怪地不躲避天使般的她吗？还是大胡子对小女说得好：“世界上有许多罪恶,大家一起抵拒,就会将它们消灭!”。这便是属于丹麦影人的艺术智慧,老到的画面中裹含着对人性与普世价值深沉的思考。但在我看来,片尾的这一枪是编剧打来的，是惊世的理念之声；卢卡斯被挤压自然赢得观众同情,他一直是苦苦开解自身,但又被编导所“狩猎”,充当了哲思概念的躯壳，少了点更属于他自己血肉的精彩。
韩国：《道熙呀》
此片独具机杼,将一个同性恋的女警官英南当作第一号人物来塑造,温情而尖刻,体现了该国影人的一种艺术担当。她,曾是优秀的干警，因同性恋问题从大城市被打发到这个偏僻小村庄的派出所当了所长,“只要你呆一年,便会官复原职”；她时常用酒水来麻醉自己抵排失眠症；她的女朋友从首尔赶来看望她,她亲吻了便又打发她即刻返回，就这样一个“犯错误的女人”。
然而,她在村路边发觉14岁的道熙行为异常,于是她像山豹一样追索到这女孩子的沉重伤痛：她母亲早就逃走了,她从小就承受着奶奶和继父的家暴,浑身是伤,也被村里人欺凌。所长的工作职责以及作为一个持守善良和正义的年轻女性,她对道熙表现出极大同情,对这女孩的关怀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结果让探听到她底细的道熙的继父以“性侵”罪名告了状。英南又身陷囹圄被提询,而道熙对她很感激,为了救出所长,她竟在夜里冒险并引弄与继父睡觉,当即让派出所干警抓了个现行。英南又被派放到另一个地方去工作,她却又敏锐察觉到道熙“设陷阱”的新问题,这“问题女孩”还有自虐症,还会造成新的悲剧,于是她依然决定将道熙带到新的环境里重新生活……
尽管饰演英南的演员冷艳中又多带着僵滞不变的面部表情,但这神情恰恰与其所扮演的人物情态极相吻合。她是一个贬了又贬却不失优秀警官天职的“公务员”，她是一个“背着黑锅”拯救“问题少年”的正义女性,她亦超出了道德评判的范畴而给予社会更多的思辨,她“戴着镣铐”一直前行,忘我、干练而无悔,岂不在影响着更多人的心灵？这种精神,正是我们社会和影片创作所需要的,应该为之点赞。
日本：《百濑,朝向这边》
满目的樱花,美艳而高洁;高中时的谈情说爱,又是那样的亮丽清新,就像昨天才发生一般。影片中的人是那样的亲和、谦逊、恭敬、有礼貌。主人公她,更是美丽无比。
但我不明白,高中时代有关这个“谎言”的记忆怎么又浮现在她们的脑海那样的不忍消退呢?我还不甚明白的是,青青春春漂漂亮亮的中学生怎么就那般地垂青“谎言”、感知“谎言”？甚至老练、认真地说：“只有再制造一个更大的谎言才能遮掩住眼下的这个谎言!”,“谎言之道”在她们心灵中都是如此精通又根深蒂固吗？即便是编导不经意地如此设计故事，即便是年轻演员不经意地背诵台词,但都脱离不了“言为心声”的定律。于是，心灵之中的谎言道痕必然会遮盖了她们美丽谦和的外表。
此片的水准,远低于同是日本片的《四十九天的秘方》。
俄罗斯：《阿米尔的儿子伊万》
她是从塞瓦斯托波尔来的。而他是乌兹别克斯坦附近村庄的村民，并有两个妻子。她和她的孩子从战争中死里逃生后居住在他的家。她成了他的第三位妻子,并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名叫伊万。然而,她怎能知道她的丈夫——黑海舰队的中尉还活着，并且找上门来……
此片以战争突发为背景叙述了一个和睦家庭与另一个不同境遇家庭人员生活关系的变化,讴歌了他们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有的友善、刚强与理解，这与战争血腥的惨烈和与地震给人造成的冲毁构成极为鲜明的对照。乌兹别克斯坦的他是他们家庭的重要支撑,宰羊掏下水吃抓饭里外支应特别干练；中尉活着回来找见了妻子,心情格外不平静,却并没有与他以枪相对。中尉带着妻子和自己的孩子还有伊万这个儿子回到了自己有着高高灯塔的海岸度日；她对大丈夫的中尉和蔼地提出意见：“你还没有好好叫一声这儿子的名字呢!”于是，中尉领着她的伊万去海岸拉手风琴玩,面对大海什么话也不说。
谁知乌兹别克斯坦的他及他的老母、妻儿老少因为地震又跑来找见了她和伊万,真成了“转亲戚”的一大家子人!中尉的心境如大海涛天的浪涌对着他质问：“你为什么也来这里？”他言“我来看看儿子！”。两个大男人四目圆睁又一次相见,但没有格斗,更没有动刀子厮杀，是因为“看儿子”而进一步相互理解。当她和中尉送别他们一家老小去码头所采用的一组长镜头展现告别的一幕时，真让观众感受到一派亲近、舒心与美悦。
重在情感纠葛,许多生动的情节细节描写把主要人物的性格和胸襟均刻画得细致入微、感人肺腑。挫折的人生经历与复杂的家庭关系在电影家的笔下尽现世间的微妙人情,尽现族群中的和善温馨;没有刻意地雕饰,没有抵拒生活的原态,却极尽人性的豁达与衍进，大气、雄厚与美意运筹的渗透均在其中。这又是俄罗斯别样的“战争片”，可供我们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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