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皇帝（3）弘治：苦大仇深的皇帝
□蒋钦辉
三、畸形爱恋三千宠爱在一身皇帝轻率听信谗言废皇后
朱见深的太子地位被废到复立，王朝的动荡，叔叔的无情，父亲被软禁南宫，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反复无常的政局风险，给小小的朱见深上了深刻的一堂课，并且跟一个女人结下终生不解之缘。
原来正统皇帝被俘时，他的母亲孙太后见太子朱见深年幼，很不放心，就给他选了一个自己最贴身的宫女服侍他。
这一举措，实在是大错特错。
宫女姓万，当时年已二十一岁。这万宫女是山东诸城人，小字贞儿。她父亲万贵，为本县椽史，相当于县令的副手、秘书之类，后来，因犯法发配到边疆。贞儿四岁没入宫中，充当小供役，也就是一般的服务员角色。过了十多年，孙太后见她伶俐，便召入仁寿宫，负责管理衣饰。宫中多年的生活，使她学会了不少攀附的本事。
这万宫女临危受命，除了看护这个小皇子玩耍以外，还要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便是整日厮守在一起。太子在位时当然无忧无虑，一旦失去了太子的位子，便是树倒猢狲散，哪个还敢来奉承巴结？谁知道他那心地狭隘的皇帝叔叔，什么时候置他于死地？不过，此时朱见深尚幼，不可能想到这么多，只是感到无依无靠，十分孤独。万宫女的出现，使他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一种母爱，像是在沙漠中的苦行者，见到了一湾清泉；久旱中的农夫，见到甘霖。少年时的患难，也使后来的成化皇帝，对政治寡淡。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朱见深复立为太子，回到宫中，万氏当然也随他而回，往来莫逆，彼此无猜。孙太后去世时，太子十四岁，已是情窦初开，自此更与万宫女形影不离，相亲相爱。这时贞儿已年过三十，便使出眉挑目逗的手段，勾搭太子。哪晓得长达数十年的内宫之乱，也就从此而起。
但是，一件突发事件，万氏几乎被打死。
原来，正统满以为派几个年纪大的宫女照顾太子，可以使太子不生邪念，不料万宫女却很有些骚气，竟和太子打得火热，日夜不离。一怒之下，正统严厉地训诫了儿子一顿，又把万贞儿与一名叫褚五儿的宫女叫来，每人痛打一百杖，以示警戒。那褚五儿想是弱不禁风，当场死于杖下，万贞儿也许命不该死，但也是奄奄一息。
哪晓得物极必反，想不到的是这顿棒打鸳鸯，不仅没有打散太子和万贞儿，反而使他们畸形的爱恋更加牢固。看来，太子已经有了逆反心理，反而越打越亲密，越发离不开姐弟恋、阿姨恋了。
万氏凭什么本事，硬是把比自己小十九岁（一说小十七岁）的太子迷住了呢？翻看史书，除了是被其从小带大的感情因素外，是否万妃长得很美？史书上并没有一个答案。《明史》说万宫女“机警，善迎帝意”；有书说万妃长得很美，也有书说她长得并不美，只是“丰艳有肌”，“（皇）上每顾之，辄为色飞”，看来万妃只是长得丰满，会卖弄风骚；还有书说她“貌雄声巨，类男子”，如此则是属于女性的另类。
这个问题不仅读者纳闷，连太子的母亲也感到疑惑。一天母亲周太后问儿子：“彼有何美，而承恩多？”儿子的回答是：“彼抚摩吾安之，不在貌也。”太后问他这个女人有什么美，为何独独宠爱她？他的回答倒也老实：她抚摩我我就能睡得安稳，不在她美不美。
太子有了这种意识，奈何！
这万贞儿到底有多大本事，又如何引起后宫之乱？说来也是话长。
封建王朝把接班人看得很重，太子十五岁就要订婚。因此，朱见深复立为太子后，他的父亲正统就为他选了十二个美人，个个美如天仙、沉鱼落雁，并且放宽政策，由太子自己从中选定几个。当时太子自己只看中三人，即王氏、吴氏、柏氏。
他十六岁当上皇帝之后，两宫太后以皇帝新立，不可不为他册封皇后，也就是该给皇帝婚娶了，便令司礼太监牛玉重新选择。牛玉以吴氏最贤，“聪敏知书，巧能鼓琴”，可当皇后。于是报上太后复验，恰恰甚合两位老太婆的心意。成化皇帝迫于母命，也只好同意。但他热恋万氏，本想立万贞儿为皇后，不过万贞儿出身低微，父亲是罪吏，本人是个宫女，又比自己年长一倍。要立她为皇后，不仅太后不答应，满朝文武也会反对。于是，只好退一步再说，便册封万宫女为妃。这样，后宫内除了一个吴皇后和王、柏两个皇妃外，又多了一个三十五岁的万阿姨。
万阿姨又非同一般的女人，她工于心计，野心很大，不只满足于仅仅封一个妃子，心中的终极目标是要当皇后。
当然，这皇后也不是说当就当得了的，何况已立了吴皇后。但万阿姨有心计，她首先想方设法要搞掉皇后。于是，她凭着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每天进谗言，让皇帝废掉皇后吴氏。
要废掉一个皇后，谈何容易，但万阿姨最后还是做到了。原来，吴皇后与王妃、柏妃，年纪与皇帝相差不多，在风情上，哪把徐娘半老的万阿姨放在眼里。三个女孩同时进宫，年纪相仿，出身多是豪门，有很多共同语言，而万阿姨年长许多，几乎是两代人，不免有些“代沟”。由于经历和出身不同，她们对万妃的专横早有不满。
万阿姨凭着皇帝的专宠，也不把皇后和几个年轻妃子放在眼里。一次，她去谒见吴皇后时，又故弄风骚。吴皇后本是将门之后，年少气盛，加上封为皇后，可以统率六宫，身份最高。万阿姨以妃子身份与皇后相争，当然不会有好结果。皇后一时火起，有意找了万妃的一个毛病，叫宫女把万阿姨按倒，对她进行一顿鞭笞。此意本想杀杀万阿姨的气焰，让她以后老实一点，没想到宫女惧怕万阿姨的虎威，不敢上前。于是，皇后一时冲动，亲自动手，用鸡毛掸子杖责这个万阿姨。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几下就把自己的皇后身份打掉了，还连累了父亲。
万阿姨哪受得如此污辱，日夜在成化皇帝面前哭诉，逼着皇帝废掉皇后。少年天子见到爱妃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可谓心神俱碎，立即去找两宫太后。
当初，成化皇帝当太子时选储妃，未来的皇后本来定的是王氏，牛玉和太后却看中吴氏，他心中就有些不满。加上这万阿姨如今枕旁哭诉，于是成化皇帝怒气冲冲，便去禀告太后，只说皇后轻笑轻怒，不足母仪天下，要求废易。正统的元配钱太后，自己没有生育儿女，心想此事与我何干？听罢一言不发。成化皇帝的生母周太后则说：“一月夫妻，便要废易，太不成体统吧？”皇帝道：“太后如不同意，儿情愿披发入山，不做皇帝。”口气中大有“不爱江山爱美人”之慨。周太后沉吟半晌，只是不松口。成化皇帝看看在太后这里得不到结果，便亲自到礼部，面谕礼部即日废后。于是，以“吴氏举动轻佻，不谙礼法，德不称位，不宜为后，征得太后同意，废吴氏别宫”。
这诏颁下，吴皇后只好打掉牙齿和血咽，满腔悲愤，缴还册宝，退居西宫。她的父亲吴俊被罢免都督同知的职务，下狱充军。
这事发生距吴氏当上皇后才一个多月。
皇帝还不解恨，又把当年选皇后的司礼太监牛玉罚往南京太祖皇帝的孝陵种菜，整天锄草施肥去吧。
吴氏被废之后，皇后之位暂时空着，万阿姨窃喜之余，便怂恿皇帝到太后前说情。这也恰合皇帝心意。只是两太后嫌她年长，始终不松口。过了两个月，皇后的位置尚是未定，久拖也不是办法。于是，两太后发话促立王氏，皇帝无奈，便立王氏为后。万阿姨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王皇后性情柔婉，对吴氏被废的原因十分清楚，对万阿姨的为人处事早已耳闻目睹，可谓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于是，她吸取吴皇后的教训，对万阿姨的所作所为，淡然处之，对皇帝也不怎么亲近。有书说她嫁给皇帝，一生只与皇帝亲近不过十余次，构不成对万阿姨的威胁。也有书说皇后每天到万阿姨处早请示、晚汇报。正因为如此，故能与万阿姨相安无事。
万阿姨见封为皇后无望，就千方百计想为皇帝生出一个儿子来，以提高自己的身价。她的办法是：首先专宠一身，不让皇帝去接近其他嫔妃。但皇帝凌驾天下人之上，又怎么能够控制？这万阿姨自有她的恶毒办法，“帝每游幸，妃戎服前驱”。就是皇帝想在宫里与其他嫔妃来往亲热，万阿姨就像军人一样，全副武装，在前面引路。试想这种阵势之下，哪个女人还敢在醋意十足的“万将军”面前，与皇帝卿卿我我，有缠绵之情！何况“万将军”心狠手辣，谁人不知？看来只有她一人独霸皇帝。于是，万阿姨自己整日与皇帝厮守在一起，目的是要为皇帝生出一个皇子来。
也是整日专宠的缘故，在成化二年正月，万阿姨真的为成化皇帝生下第一个皇子。皇帝大喜过望，派出太监祭祀山川、天地诸神，又封万阿姨为万贵妃。这万阿姨当然欣喜异常，心想皇后之位唾手可得。可惜天不遂人愿，世上事不如意者常八九，皇子还没有取名字，不足一月就夭折了。从此以后，万阿姨再也没有怀孕。有书说她年纪已经大了，有书说她得了一种病。
自此，万阿姨精神上受到打击，性情变得古怪、孤僻，唯恐别的妃子生子，动摇自己的专宠地位。于是，她严格监视皇帝与其他妃嫔的往来。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终有疏忽的时候，成化皇帝有时偷偷摸摸与嫔妃亲热，不免留下“种子”。不过，万阿姨耳目繁多，岂能隐瞒得了。万阿姨一旦得知有妃嫔或宫女怀孕，就设法整治，甚至连孕妇一起整死。那些被皇帝临幸过并怀孕的后妃、宫嫔，无不被强行堕胎，个个痛不欲生，即使躲过万妃的监视生出子来，也要被她害死。《明史》记载：“掖廷御幸有身，饮药伤坠者无数。”于是，后宫一提起万阿姨，无不闻之而色变。
色变归色变，男女之情还是有的。过了不久，柏妃为成化皇帝生下第二子。成化皇帝大喜，取名朱祐极，不到两岁，即命为太子。可惜也没过多久，太子突然患病，且来势凶猛，医药无效，过了一夜便死去。不久，柏妃也突然死去。宫人与太监感到此事稀奇，都怀疑是万阿姨插了一手，暗暗查访，发现果系万阿姨下的毒手。由于万阿姨宠冠六宫，一手遮天，哪个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大家只装作不知。偏偏万阿姨又过了生育年龄，加上身体患病（一说是生肝病），生育无望。在这种情况下，广西来的纪宫人怀上皇帝亲骨肉，肯定是凶多吉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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