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箱涵”垮塌岂能归于天灾？——深圳龙岗地陷吞噬5人事故追踪
5月20日21时，深圳市龙岗区横岗街道四联社区红棉二路华茂工业园突然发生地陷，深圳市伟群精密机械制品发展有限公司下晚班的5名员工被吞噬。
针对这一事故进行通报的官方发言人是横岗街道办一名副主任，他认为事故“肯定是天灾”。专家组的调查结论为地下排水箱涵老化破损导致土体坍塌。
然而，是谁修建的地下排水箱涵？箱涵共计有多长、通向哪里？其他部分是否同样危险？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为此走访了相关部门及其负责人。
明河改为暗渠，埋下安全隐患
据深圳市龙岗区横岗街道办通报，塌陷坑长12米、宽6米、深3至4米。
事故发生后48小时，该街道办公布了“专家调查组”的调查结论，道路坍塌地段多年前为河沟部位，道路地下分布有排水箱涵，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兴建，由于建设标准低，年久老化，地下箱涵局部破坏造成土体坍塌，被箱涵内水流冲蚀带走，从而在箱涵破裂处上部土层中形成空洞，最终发生坍塌。
当地的基层干部介绍，上世纪90年代，村委会及村民自行修建厂房出租给企业的情况很多见，在建房和修路过程中，遇到河道碍事，就建箱涵改暗渠，所以河道断断续续，一会儿明河一会儿暗渠。
华茂工业园地陷发生地就是这样一段暗渠，深圳市龙岗区环境保护和水务局水办主任王文瑾告诉记者，事发暗渠为四联河的一段，1992年前后陆续被人填土改造，修建排水箱涵，将明河变成暗渠。
而暗渠排水箱涵引发的地面坍塌也并非首次。王文瑾介绍，2007年左右，龙岗区坂田街道一家工厂门口的暗渠排水箱涵突然坍塌，在地面上形成坑洞。只是未发生人员伤亡，没有引起关注。
追问相关部门，答复“与我无关”
“百年大计”的建筑工程为何突然坍塌？明河改为暗渠为何无人来维护？记者走访了可能与此相关的各部门，他们众口一词：我们不清楚，没有任何人就此调查过。
龙岗区宣传部向记者证实，区里并未针对此事成立事故责任调查小组。但横岗街道办宣传部明确表示，地陷事件已被认定为非责任事故。
据此，有关单位从社保基金、商业保险公司、工厂和街道财政等渠道给死者家属凑了一笔“救助金”，仅此而已。
记者对事故责任一再追问，横岗街道办回应说，由于年代久远，建设方没有找到。
记者又走访深圳市规划和国土资源委员会龙岗管理局、龙岗区住房和建设局、龙岗区环境保护和水务局、横岗街道、四联社区居委会乃至物业公司，得到的回答是：不清楚箱涵的来历；没向任何机构提供过相关资料，没有任何部门作过事故责任调查。
相关部门认为，社区最有可能掌握当年的情况，但四联社区居委会副主任张连胜、华侨新村社区书记温燕辉等人告诉记者，社区并没有地下设施的图纸和数据。
记者还前往深圳市档案馆、龙岗区城建档案馆，也未查到任何资料。
据了解，两三年前，龙岗区水务局和街道对于河道管理进行了分工。龙岗区环境保护和水务局水办主任王文瑾告诉记者，区水务局只负责管理维护21公里的龙岗河，其他153公里的河道均由街道农林水管理中心负责，这其中包括暗渠。
横岗街道农林水管理中心主任李自朋告诉记者，中心每年都对辖区内排水系统进行至少两次检查，但检查只是打开井盖，目测排水是否通畅，并进行清淤工作。对于暗渠并不配备相应的排查手段。
而早年建设的排水箱涵出现安全问题，到底是建设方负责，还是作为监管部门的农林水管理中心负责，目前仍是一笔糊涂账。
还有多少暗渠，掩藏风险？
地陷事故发生后，有关地下暗河的安全隐忧笼罩在人们心头。距离塌陷地仅10米的小卖部老板刘女士告诉记者，附近的房东竭力通过降租留住租户，但仍挡不住租户搬走。“太吓人了，谁还敢在这儿做生意！”刘女士说。
那么，究竟还有多少暗渠掩藏着风险？
记者实地走访看到，事故发生的华茂工业园，是城镇化过程中自然形成的工厂区，在深圳这样的工业区有不少。走在这些工厂区，脚下不时看到地面裂缝，最宽的超过10厘米，可谓“步步惊心”。
王文瑾说，深圳水系发达，河汊纵横。在城镇化过程中，土地紧缺，为了兴建厂房，把明河改成了暗渠的情况较多，上面填土就成了可以开发利用的“土地”。
据不完全统计，类似华茂工业园内这样的暗渠，仅事发地一段就有6.5公里；而拥有174公里河道的龙岗区，至少有50公里人工暗渠。
目前，龙岗区环境保护和水务局已开始对事发暗渠进行排查。由于地下环境恶劣，检查井较少，河流走向图误差较大，截至5月28日，仅排查了600米。暗渠上所修建房屋、道路的安全性，仍无定论。
“最让我担忧的是50公里的人工暗渠，使用的都是排水箱涵，当年材料质量、建设标准，存在哪些安全隐患，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一名水务部门官员告诉记者，“如果不引起足够的重视，我不敢保证华茂工业园地陷是最后一起事故。”
广东省城市规划设计院规划师戴明建议，尽快对早年修建的地下排水管网、暗渠进行排查，通过技术手段绘制地下管网分布图，弄清脚下还有多少不合格的箱涵，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度上演。
（新华社深圳6月2日电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 毛一竹 扶庆 赵瑞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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