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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黄昏是怎样来临的呢仿佛我们从来不曾经历过一个黄

兰州晨报 2012-11-13 00:10 大字

那些黄昏,是怎样来临的呢?仿佛我们从来不曾经历过。一个黄昏的背影,横亘在日光和黑夜的高处,连同我们曾经有过的一些遥望,慢慢地,变得遥不可及了。此刻,在高天远地的另一些远方,我知道这些迟暮的光芒,正在将这些高处的草地,镀上了一层夕光里的绚烂。

如是,人影呢?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找到,或者在我的视野之内,一个谦卑的人的身影,如此孤立和单薄。如同这浩茫的天色一样,形若草芥的人,在真正的草色面前,全都自惭形秽,销声遁迹了吗?

草在高处是安静的。即使像科克图拜这样一片名不见经传的高山草原,她的安宁和过于辽阔的寂静,确曾是在那一刻,让我忘记了身处何方。这是伊犁,昭苏高原上的边境之地,荒远和荒凉着的,是空旷无边的时间里,无人涉足的秀美河山。我想到了自己,在此一时刻的宽广福祉,竟是如此奢侈地将这无边无际的寂静和山地风光,尽入胸怀。我忘记了这个季节里,世界上还有哪一片肆意的山野、斑斓着的草场上,大地的边际这样清晰可见。

爬上了一座缓坡的山顶,我不得不离开狂欢乱叫的人群,向着一片寂静中的草地走去。或许,这萋萋芳草里,也正在经历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争吵呢!我的脚步,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踏入了一片慌乱中的草场。没有一条现成的路径,我的脚步在松软的草地上,找不到方向。其实,我又是一个何曾有过方向的人?我只是看见这些草,繁花拥抱着的一片草场,便毫无缘由地踏入进来。

不知道我走出去了多远,突然我一下子害怕起来。我回头向山头上那一群依然在欢呼雀跃的人们张望过去,那一群人影在黄昏的夕光里,不知道是因为距离的原因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全都变得模糊和渺小了许多。那一处山坡上的欢声笑语,我只是听得影影绰绰。不由得怀疑自己,为什么我总是没有办法分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欢乐。

而接下来,我独自脱离大部队的代价就来了。随着脚底下泥土越来越松软,我的恐惧感,就像一条草棵里的虫子一样,顺着裤管,簌簌地爬进心窝里去了。我真的担心会在这野天荒地里遇上一条蛇,或者这草地深处的另一些生命。因为此时此地,我是一个堂而皇之的侵犯者呀,我将束手无策,茫然四顾里,连一声惊叫都无人理睬。

我停下来,耐着性子让自己平静了一小会儿。我的心跳还没有平息,就听见了草丛里的嘈杂之声,像一股潮水一样袭来了。我不会明白,这是一些草棵里的虫鸣还是那些微小的、在草丛里飞来飞去的翅膀。那些汇聚而来的嘈杂和声响,是那样势不可挡。仿佛,整个山坡上飞扬着的草的原野,正在缓慢地,席卷着不可遏制的力量,向着我,一起涌来了。

夕光微茫,天色高远,我孤身在草原里,危机四伏。我真的是一个冒险者吗?我的生命和遥远的记忆,并不属于这一片远在天边的草原。置身此处,我恍惚中看到的是那一片少年的村庄外面,在黄昏里摇曳着的庄稼地。大豆,高粱,密不透风的田野,齐腰深的麦地里,我的故乡如此渺茫。那些黄昏的背景里,行色匆匆的人们,他们肩上的锄头和黑亮的脊背上,可曾有过一次异乡的漂泊?

我总是羡慕那些,眷恋并厮守着故乡的人。多么遥远的荒漠,他们都能守候在故乡的身旁,年迈的房屋和迟暮的老人,是这些土地上永远也不用迁徙的旧物。只要黄昏里的树梢上,有过一声燕子的啼鸣,那些倦了的飞鸟,便会毫不费事地回到自家的屋檐下面。燕雀归来,瓦舍上的炊烟也就淡了。低低的院墙里,熟悉的灯光开始编织一个夜晚的梦,或者另一些房檐下的窃窃私语。

我的撤退是慌不择路的,间或有一些狼狈的奔逃也未可知。当我重新回到山顶上的时候,人们早已经陆续散去,他们的欢聚结束了,三三两两地往山下走去。我重新站在一个人的山顶上,举目遥望,远处和更远处的草色里,一片温暖的起伏和跌宕。我看不见除了大片的草场之外的任何景物。那些蜿蜒而去的山,被这个黄昏里无垠的草场覆盖了。

遥看近却无吗?是的,我看不见一条河流和山谷的走向,我的眼睛里是一片又一片昏黄和绚烂的,草的原野。那夕光沿着巨大的山岭,所到之处,金黄和橘红里的绿色草原,全都是迷醉了的,大尺幅的美景,铺展在天地的一角。似乎,也只有天地的吻合,才能配得上这连天接地的一场恋爱。

谁说黄昏里没有明亮?那晚霞里的夕光,是何等的恢弘。一瞬间,只消了这一瞬间的遥望,大地山川,起伏的草原,黑暗扯去的这天边的一角,是万物的颂辞,众生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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