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愤怒的小鸟
□本报评论员 江弋
林博斯基的愤怒让我心惊肉跳。
林博斯基是谁？捷克队8号，左后卫，生于比尔森、喝着淡黄色比尔森啤酒长大，现效力于比尔森旋风的一个“布波族”。比赛才开始几分钟，他就和纳尼差点干架；随后，他诱骗纳尼吃到黄牌；接着，他报复纳尼逃过了制裁……他一直在用吉普赛人发泄的方式比赛，飞铲、脚蹬、暗算，满口粗话，直到第88分钟，英格兰人韦伯终于看不下去了，给他亮出了黄牌。
林博斯基缘何如此愤怒？
这种愤怒其实代表着东欧剧变后长大成人，走上职业足坛的第一代球员在即将到达而立之年时，内心深处熊熊燃烧起的孤独、失落、彷徨与无所适从———他是捷克2003年u20世青赛时队中的头号球星，他曾3次离开自己家乡的球队去到大联赛或豪门，他被青训名家阿内森誉为“新内德维德”，他在上赛季欧冠小组赛中成功盯死了梅西……如此的他，得到的却是被摩德纳退货、被热刺退货,甚至在春天的布拉格，也被退货……一名众人眼中的天才，本届欧洲杯预选赛出场次数居然为零！林博斯基早已被无常的人生戏弄至体无完肤。
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被足球政客精心包装的“东欧时间”很不靠谱。欧洲杯才刚刚进入“黄金时间”，五支东欧球队已全部归天，其中还包括两个东道主。事实再次无情地证明，欧洲足球的势力版图只有西天取经，没有东方之珠。
东欧的林博斯基们，早已被一体化的欧洲边缘化。波兰，最拿得出手的2大球星都来自多特蒙德；俄罗斯，美其名曰支持“国货”，其实是作不完出口转内销的悲梦；捷克，7人来自比尔森旋风已说明这阵风已是最强风力；乌克兰，就还剩一个垂暮的季莫什丘克在拜仁苦撑；克罗地亚？阵容看上去国际化程度很高，实则比苏克、博班、普罗辛内茨基一代跌份儿了不止两个档次。
这就是企图利用2012欧洲杯创造历史的东欧足球，这就是林博斯基一代人愤怒的缘由。林博斯基为什么那么想弄纳尼？小他3岁，球风轻浮，却已经在曼联纸醉金迷了五个年头……
来又如风、离又如风，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人在途中，人在时空，相识也许不过擦过梦中。
时光倒流回1996年6月23日的伯明翰，当秀发飘逸的波博斯基用一脚巧夺天工的吊射让捷克白金一代征服了葡萄牙黄金一代时，林博斯基尚未满13岁，他开始试着用足球的魔力解开波希米亚的外套，关乎天才、魅力与死亡。波希米亚人既是天才又是骗子，既是清教徒又是流浪汉，既是工作狂又是浪荡子，这些都让林博斯基崇拜好兵帅克，这些，也让林博斯基明白了昆德拉为什么总说捷克是“无霸气而有贵族气的国家”。
东欧足球最迷人的贵族气犹如德沃夏克的曲调，尤其是降G大调《幽默曲》：民族性强烈、抒情性突出，在极富创意的旋律变化中，饱含着自信、自嘲与自尊。
16年之后，让林博斯基怅然若失的不仅是自己将老，且老无所依，而是波博斯基脚下的贵族气在捷克队、在所有东欧球队中已彻底消失不见。他望了一眼看台上的尤西比奥和菲戈，仿佛刀郎演唱会的看台上坐着罗文和张学友———即便是敌人，也感觉眼热。当痴缠不再、性感不再、高帅富的意淫不再，林博斯基只能以疑惑的愤怒腔调唱起那首老歌———
我觉得自己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当我尝尽人情冷暖，当你决定为了你的理想燃烧……
生活的魔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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