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流韵有“麦积”
一
秦陇山水相依,泾渭相通,均属北方小麦产区,民皆性强,俗皆情犷,扯牛肉拉面,食羊肉泡馍,唱昂扬秦腔,出良将圣贤。离陈仓、过千阳、越陇山大震关便进入甘肃陇东重镇天水地界。天水古称成纪又称秦州,为秦人发祥之地,至今,水有秦水,谷称秦谷,亭为秦亭,县叫秦安,城曰秦城,州呼秦州,再是横贯陕甘的秦岭,无不渊源于秦人受封于天水秦邑之故。但在秦人崛起之前,陇东还出过一位圣贤。
我们常说中华民族是炎黄子孙,炎黄指的是炎帝和黄帝。但在炎黄之前还有一位太昊伏羲,为皇帝之始,与炎帝并称三皇,之后才是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五帝。
三皇之首的伏羲及女娲均出生于古成纪,即今天水。相传,伏羲龙身,女蜗蛇躯,兄妹成婚繁衍了中华民族,这大概是中华民族自称龙的传人的由来吧。伏羲历来被尊为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相传伏羲受蜘蛛结网启示发明渔网捕鱼,继而钻木取火、烤肉熟食、改族内婚为族外婚、养牲畜、尝百药、缝兽衣……为中华民族最初的文明做出了奠基式的贡献。
伏羲、女娲所以出生创业于天水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是因为天水独特的生存环境使然。天水虽属西北版图,地处秦陇咽喉,却偏东南,部分水系流入嘉陵江,因而横跨长江、黄河两大水系。加之天水境内小陇山一带至今尚存8O万公顷的茫茫林海,天然积蓄1.7亿立方米水源,年降水量达800毫米以上,营构了一方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整个天水境内森林茂密,丘陵起伏,河川平整,黄土深厚。可以想见上古时代这里注定是水草丰茂、野兽成群、禽鸣鱼跃、温暖湿润,是最适宜人类繁衍生息的地区之一。
8000年前古代先民繁衍生息之处大地湾,上世纪在天水被发现,其出土的远古彩陶,如蛙纹彩陶钵、人像彩陶罐、玉铲、玉璜都因其代表着黄河流域最早、规模最大也最精美的代表性器物,被考古界、文化界尊称为大地湾文化、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等。
事实是,人类进入文明史后,尧舜时期,秦人祖先凭借天水一带优越的自然环境,为舜驯兽养马有功,被赐姓赢。到了西周,渐次发展,被周赐地称秦,封西垂大夫,为秦的崛起奠定基础。
二
秦汉隋唐时期,由于定都长安,天水作为京畿王土的西部屏障,所处位置十分重要,许多重大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都发生活动于此。
楚汉相争时,刘邦并不占优势,曾在荥阳城中被楚军围困达两年之久,粮尽援绝,危急关头,天水人纪信本系刘邦大将,长相与刘邦酷似,挺身而出,扮作刘邦,佯装投降,刘邦与陈平等趁机出逃。待项羽发现,恼怒之中烧死纪信。刘邦建立汉朝后,追封纪信为忠烈将军。如今天水市区尚有纪念这位忠义之士的纪将军祀庙。
西汉初期,匈奴屡犯疆域,陇东天水首当其冲,为保家园,天水一带民性刚烈养成崇武习武之风,出息了不少良才骁将,其中最杰出的代表便是李广。他从年轻时便从军与匈奴作战,战必当先,加之李广体长力大,武艺超众,尤其擅长箭法,能够百步穿杨,一生转战边关,参加大小战斗70余次,杀敌无数,匈奴闻李广名便胆寒,恭称李广为“飞将军”。
这位让匈奴畏惧的英雄并不得志,同时抗击匈奴的将领大多拜将封侯,李广最高官至太守,“李广难封”甚至成为一则典故流传,晚年还因被降罪自杀。但故乡乡亲却始终怀念这位民族英雄,为他建陵立庙。直到数百年后的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还为李广写下那首脍炙人口的名作: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在李广之后,同样在西汉,天水还出过一位抗匈名将赵充国。《汉书》有传,说赵充国“为人沈勇,有大略,少好将帅之风”,自幼习武,胸怀大志,以历代名将为楷模,精于骑射,并刻苦研究兵法,为日后军事生涯打下坚实基础。34岁时,赵充国因骑射超群入选皇家御林军,守卫汉武帝建章宫。公元前99年,赵充国随将军李广利与匈奴作战,遭匈奴包围,断粮数日,死伤日甚,危急关头,赵充国率百余壮士冲入敌阵,打开缺口,汉军得以突围,此战赵充国奋勇杀敌,身伤二十余处。返回后,汉武帝曾亲看其伤势,并因其军功封车骑将军。之后,赵充国在半个世纪的戎马生涯中,历经武帝、昭帝、宣帝三朝,身经百战,屡立战功,成为让匈奴闻之丧胆,威震边塞的一代名将。赵充国不仅有卓越的军事才能,而且还有政治、经济方面的远见卓识。他久居边关,了解下情,尤其对胡羌少数民族动乱,主张“以抚代征”。汉宣帝时,平定河湟一带羌人叛乱,为长治久安,赵充国提出“寓兵于农,耕战两利”,此为我国军屯先声,之后历代仿效,实为一项惠泽后世、利国利民的千古良策。
再是三国时期,蜀魏争战,诸葛亮六出祁山,天水一带为主战场。痛失街亭、智收姜维、射杀张郃、空城退敌,这些历史故事均发生于此。尤其天水名将姜维作为诸葛亮选定的接班人,承继匡扶汉室遗志,九伐中原,直到蜀汉灭亡,以身殉职。天水贤达,世代不绝,鼎鼎大名的唐太宗李世民、中唐名相权德舆、抗金名将刘倚、爱国将领邓宝珊,以及当今国学大师霍松林,评论名家雷达等均为天水籍人士。
我们从中不难看到天水这片土地所积淀的深厚的爱国情怀和人文精神。
汉唐时期,丝路畅通,天水为其必经之道,驼队逶迤,驼铃叮咚,“丝绸西去,佛教东传”。从汉代始,发源于古印度的佛教沿丝路向东方传播。丝路沿线,留下众多的佛塑群落。其中敦煌莫高窟、云岗石窟、龙门石窟和天水麦积山石窟历史悠久,造像精美独特,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被列为中国四大石窟,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麦积山石窟距天水市区仅45公里,处于秦岭山脉西端,陇山林海边缘,四周群山层叠,林木掩映,麦积山则拔地突兀,因“状如农家积麦之垛”而名。因距丝路干道便捷,能够保障开凿佛窟时所需物资供应和僧侣的日常生活。由于成为佛家胜地,四周生态得以保护,林木葱茏、泉溪遍布,造成一处气候湿润、风景宜人的小流域环境,委实是西部高原丝绸古道的一颗明珠。
麦积山石窟从北魏始,历代开凿约1500年之久,千窟万龛,密如蜂房,层层排列,其间有云梯石栈构成的栈道相通,飞檐挑角,极天下之险,十分雄奇壮观。现存石窟多达194个,有大小佛塑像7000余尊,壁画1000平方米。这里保存着数量众多的北朝和隋唐之前的泥塑珍品,且保持着原貌,未遭盗窃和破坏,所以麦积山当之无愧地被专家们誉为“东方雕塑馆”。麦积山还因地处林区,气候湿润,朝昏夕阴,常雾漫山林,细雨飘飞,突兀的麦积山飘浮于乳白的烟雨之中,形成一幅“麦积烟雨图”,堪称一绝。
天水市面积不算太大,仅辖二区五县,但竟有国家、省、县文物保护单位245处,馆藏历代文物16000余件,其中木板地图、屏风石棺、三彩群俑、唐代铜镜均为国内仅见的文物精品,由此亦不难看出天水历史文化积淀之深厚。
漫步天水街头,只觉广场宽阔,高楼林立,霓灯放彩,车流如潮,正当你为这座丝路名城的现代气派所感叹时,忽然迎面一株合抱古槐,老树杈桠,浓阴如伞,说不定是明清时期所植,让你顿生敬畏,不敢浮躁。正轻步缓移时,又一条老巷,皆石条铺就,两边四合院落,砖墙高矗,隔火山墙巍然,正欲朝厚重木门内窥探,迎面却是一堵砖石照壁,上面梅鹤松竹,雕技不俗,虽已苍暗,更显厚重,于是推测此可能祖上为官宦或富商人家。不想,连走数条街道,尽皆如此。欲叩门打问,又怕打扰别人居家平静。于是,悄然而过,愈加不敢浮躁,心中暗怀一种敬畏,因汉时飞将军李广的府第遗址便在这般陋巷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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