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内心 都有一处“秘境”
村上春树的内心秘境——冰岛
在随笔集《假如真有时光机》中,村上春树解释了自己跟冰岛这个国家的渊源。因为不擅长参加官方典礼、招待会、演讲、应酬、聚餐之类的活动,他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
不过,当接到在冰岛将召开的一场作家会议的邀请信时,他却动心了。“摊开世界地图望着冰岛,随后便决定去瞧一瞧。因为倘若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怕我是不可能跑到冰岛去的。从地图上看,冰岛当真就像在世界的顶端,或者说是天尽头,几乎一只脚踏入了北极圈。只要天尽头有东西存在,就想去看一看,这也是我的癖好之一。”
在世界的尽头迷失,听起来就很村上春树——毕竟是写过《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人。在他的这部小说里,“世界尽头”是一个想象的世界,有金黄色的独角兽、废弃的房屋、巨大的图书馆。在这里,山川寂寥,街市井然,居民相安无事。可惜人无身影,无记忆,无心,男女可以相亲却不能相爱。
对村上春树来说,冰岛固然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一些听上去不那么特别的地方——比如老挝,他也想去看看。在河内中转时,有一个知道他要去老挝的越南人一脸不解地问:“老挝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越南没有的呢?”
他承认,“老挝到底有什么”是个好问题,然而却不好作答。“你瞧,我不正是为了寻找那个‘什么\’,这才要动身赶到老挝去吗?”如果说位于天尽头的冰岛堪称“秘境”,那么,在找到那个“什么”之前,老挝对村上春树而言一样也是“秘境”。
“秘境”是思想和内心
秘境可以是实境——人迹罕至的荒野、沙漠、冰川或原始森林,总之就是探索频道(Discovery)和冒险家贝尔·格里尔斯会带你去探寻的地方;秘境也可以是虚境——你可以称之为桃花源、香格里拉、秘密花园、彼得·潘的梦幻岛、爱丽丝的镜中世界,甚至是道格拉斯·亚当斯笔下的宇宙尽头的餐馆。
秘境可以很远——茫茫宇宙,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比如,是否有另一个宜居的地球;秘境也可以很近——就在你所在的城市,就在你的身边,你总会有属于自己的隐秘小天地,比如一块(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的绿地。
秘境可以指向过去——月光下的罗马斗兽场、被热带丛林包围的马丘比丘、梁朝伟诉说心事的吴哥窟的那个树洞,等等;秘境也可以指向现在——比如,有些年轻人总是忍不住想潜入已经荒废的世界大观以及它附近的航天奇观,因为它们是童年记忆的一部分。而最大的秘境,可能是人类的思想和内心——正如葡萄牙诗人佩索阿所说,“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
秘境因人而异。对于梭罗来说,位于瓦尔登湖北面、他自己搭建的小木屋,就是让他与尘世隔绝的秘境。有人不以为然地宣称梭罗过的是假隐居生活,理由是:他的小木屋距离最近的邻居不到1英里,而他的老师爱默生的居所、他父母的居所,也都在散步可达的范围内。
据说有一个关于梭罗的著名段子:爱默生先生或夫人一旦摇响晚餐铃,梭罗就从林中猛冲出来,手里拿着餐盘排在队伍最前面。然而,只要他保持着“生活在别处”的姿态,不论他离所谓尘世的距离有多近,他都是超脱的。正如他所说,“我独享太阳、月亮和星星,还有我那小小的天地”。
秘境有时候可遇而不可求。作家骆以军的《三万尺高空》一文描述了一个朋友的一段奇遇——那是一趟从巴黎飞回香港的航程,那天恰好是中秋,半夜两三点的时候,“从某一个梦中醒来,他被舷窗外的光辉场景所惊吓:飞机机翼,像浸在某种薄荷调酒中的薄冰,一整片晕染着一种如梦似幻的青色,边沿则镶着一条非常耀眼的银色。在他们下方,是一整片云海,并没有平日自飞机上所见云层上的世界那些城堡状或鱼鳞状的参差……而像是宁静的大海,整片延伸到没有尽头的远方,重点是那一整片无边无际的云之海,也全笼罩在一种青色的冷光里。时间像静止了。他们的飞机,似乎不动地悬浮在这一片非人间景象的积云层上方一点点。他那时想到宫崎骏的《红猪》”。对于这个人来说,这就是他所经历的最神奇的秘境。
“秘境”需要自己发掘
与村上春树以及造型师吉本由美同属“东京鱿鱼俱乐部”的摄影师都筑响一,在他们三人合著的《地球的迷失法》一书中写过一段话:“在不怎么出名、看起来不怎么好玩的地方,努力找出有意思的事情、尽可能享受那里的生活。在不怎么样的平凡人生中,努力找出快乐而活下去。我相信,这两者的态度之间,几乎没有区别。”这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也可以借用它来看待秘境:秘境并不是越新奇、越稀罕才好,在日常中找到并享受秘境才是高手。
作家、主持人兼前主厨安东尼·波顿在CNN主持的那一档《未知之旅》节目,堪称这种态度的最佳注脚。摄制组虽然也去了像埃塞俄比亚那样对多数人来说相当陌生的国家,但更多的则是“重新发现”人们司空见惯的那些地方,比如纽约皇后区、旧金山湾区、日本冲绳等。对于安东尼·波顿来说,“重新发现”一个地方的秘诀,在于让自己的速度慢下来,比如他会告诉你如何在河内表现得像个当地人:“坐在小摩托车的后座上骑行,是欣赏河内风光的唯一方式。”缩在汽车里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因为你什么都看不到,而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你就是生机勃勃的喧嚣的一部分”。安东尼·波顿甚至学会了像当地人那样,坐在摩托车后座而不紧抓扶手,任由骑手带着自己在大街小巷飙车。而在上海的那一期节目里,安东尼·波顿穿街走巷,就为了去吃长脚面,原因是:“在小街小巷的深处,总有个像这样的地方,当地人会告诉你真正好吃的在哪儿。”
旅居日本多年的英国作家阿兰·布斯则通过徒步的方式观察日本。他曾经花了128天时间,从日本极北端的宗谷岬(位于北海道)走到极南端的佐多岬(位于九州),全长2000多英里;他也曾重走作家太宰治1944年回乡路(青森—蟹田—三厩—龙飞岬—小泊—金木—五所川原—弘前),“太宰治看过的人事物,我可能会去看,也可能不会去看,因为我不知道我要寻找的是一个人、一个乡野,还是日本消失的景致”。
一辈子保持寻觅秘境的好奇心,这样的人生会不会比较充实?发现秘境有很多方式,请找出属于你自己的那一种。
“秘境”归根究底是什么
村上春树的目的地琅勃拉邦位于湄公河畔,是一个人口只有2万多人的小城。那里没有高层建筑和购物中心,没有星巴克、麦当劳,也没有停车计费器,甚至连红绿灯都没有。
在那里,他学着像当地人那样,凌晨在路边给僧人们施舍糯米饭,感受到了某种超出预期的东西,一种不知道该说是仪式感还是“场域”带来的力量;在湄公河畔,他感受到如自己般的旅人无非是匆匆过客,“我们来了,欣赏过风景又离开,仅此而已,甚至不会留下一缕痕迹”;而最大的感受,是他找回了“发自内心地想看”的感觉。
身在城市中,太过忙碌的我们没有时间仔细查看某样东西,甚至忘记了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事物;而在琅勃拉邦,我们不得不亲自寻觅想看的东西,花时间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种种事物,动用想象力,当然,有时可能是妄想。于是,村上春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东西,并从中找到了与自己的联结点。“世界是那般广阔无垠,而同时,它又是一个仅靠双脚就能抵达的小巧场所。”
“要说我从老挝带回来了什么,除了少数土特产,就只有几段光景的记忆了。然而那风景里有气味、有声音、有肌肤的触感。那里有特别的光,吹着特别的风。人们的说话声萦绕在耳际,我能回忆起那时心灵的颤抖。这正是与寻常照片不同的地方。这些风景作为唯独那里才有的东西,至今仍然立体地留存在我的心里,今后大概也会鲜明地留存下去吧。
至于那些风景是否会起到什么作用,村上春树并不知道。或许最终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仅仅是作为记忆而告终结。然而说到底,这不就是所谓的旅行?这不就是所谓的人生?
◎谭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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