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20年香港电影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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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欢青
今年是香港回归20周年，一个适合重温旧梦的时间。
在众多的纪念活动尘埃落定之后，我们把目光落在了一本小小的书上——《别来无恙》，该书借1997年后的20部经典港片，对过去20年香港电影的变迁做了一次系统梳理。
概而言之，曾经无比辉煌的港片的确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陷入了希望渺茫的低谷，但它在新环境中顽强求存，不断适应新时代，拓展自身的外延，改变本来面貌，以雄鹰“拔毛断喙”的姿态获得重生。
是的，从百年前诞生至今，港片虽几经兴衰，但从未真正离场。
电影置入时间的长河
《别来无恙》以香港电影20年的发展轨迹为脉络，选择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佳片作为讨论对象，试图通过光影编织出一段香港电影的美好时光，它们代表了香港电影，也代表了香港这座城市。该书以对一部部电影的评论展现香港这座城市的现实变迁和香港人的心、气、神，文字中流露出的对港片的痴情，足以唤起80后一代的共同青春回忆。
港片的辉煌众所周知，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香港平均每年拍片量依然可达200部，但在90年代，特别是90年代中后期，每年都徘徊在80部—90部，一度璀璨的港片突然落寞了。1999年，上映的港片连80部都不到，连一向乐观的“新浪潮”旗手徐克，面对媒体采访时也不无失落地说道：“做电影再不是讲赚钱，而是看大家坚持多久。”
但传统深厚的港片不会这么容易就消沉下去。
新世纪以来，香港电影一洗之前过火癫狂的粗制滥造，涌现出了一批具有新时代香港精神的优秀影片。其中既有《黑社会》《无间道》等对过往港产类型片深入挖掘的商业影片，也有“麦兜”系列和《功夫》等发掘香港本土文化的创新之作，还有《桃姐》《香港制造》等关注香港底层民众生活的文艺佳作。结合港岛的现实变迁，这20年的港片增添了很多可玩味、可抚叹、可激扬之处。周星驰、杜琪峰、王家卫、陈可辛、关锦鹏、谢立文、陈果、许鞍华、梁朝伟……这些声名赫赫的人物，有人早已奠定“江湖地位”，1997年后更(砺出全新的面貌；有人则从1997年后才开始在华语影坛崭露头角，一拳一脚打造出独特的风格。因为他们的坚持，港片得以薪火相传。
难能可贵的是，该书借1997年后经典港片的解读，亦是对过去20年香港社会文化变迁的一次梳理，作者试图将电影置入时间的长河，探索电影的另一重意义：历史书写。电影的故事和现实于是互为镜像，电影的情绪和时代同呼吸、共节拍，电影的流变于是开始显露历史发展的轨迹。因此从某种意义而言，电影史也是城市史，影评虽是“小道”，亦能烛照历史幽深的角落。
世纪末的迷惘和反思
《别来无恙》虽以影评的形式出现，但在编排上却极为注意时间线索和空间意义，全书分“世纪末”“双城记”、“我是谁”“香港城”“北上录”“民国范”和“香港IMAX”七个部分，第一部分“世纪末”开篇，写的就是陈果导演的《香港制造》。
书中写到，如果要以1997年作为时间节点研究香港电影中的“身份”问题，陈果是香港一众导演中最值得研究的一个。除了在“回归三部曲”（《香港制造》《去年烟花特别多》《细路祥》）的情节中多层次地表现出底层人的迷惘与坚韧，陈果电影中的主角身份构建错综复杂，反映了大时代背景下的港人的集体困惑。
作为痴情于底层人物的导演，陈果的电影总是由几个底层青年完成所有的戏剧冲突。无论是因为走投无路而不得不叛逆的中秋（《香港制造》），还是随波逐流、置之死地才拥有偷生力气的家贤（《去年烟花特别多》），又或者是童言无忌的阿祥（《细路祥》），他们都已被时代烙下沉重的印记，他们的叛逆、自由、搏斗皆来自香港本土生活的细枝末节，而这些无人问津的小人物，恰是陈果电影塑造的唯一勇者。
陈果电影的另一个鲜明特征在于，故事背景极尽惨烈、残酷，越是棋子般被命运摆布的人物，其生命力反而越鲜活。如烟火短暂盛开，却能在黑夜绽出一点曙光和安慰。
杜琪峰的《暗战》则是一种传统港片“回光返照式”的浪漫。
《暗战》事实上是警匪电影里的中国武侠。香港电影一直深受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武侠电影的影响，到了徐克和吴宇森这一代人出现了一个转折点，尤其是吴宇森，他自己就回忆过当初拍《英雄本色》就是要展现一种武侠精神，其警匪片某种程度上放大了武侠片里的个人英雄主义，宣扬肝胆相照的兄弟情谊，这种情感伦理在华人世界是共通的，香港警匪片自此得到了巨大的成功。到了杜琪峰手里，警匪片里蕴含的武侠传统发生了第二次转折，这次已经基本上彻底抛弃外在的表象，而将内在的个人主义倾向与香港的大都市精神做了一次现代化的结合，《暗战》就是这样一个尝试的代表作。影片中，在刘德华与刘青云72小时的生死游戏中，警贼对立慢慢演变成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没有你死我活，而是各有所得，反映出杜琪峰对香港未来的矛盾思想：一方面有一种忧虑，另一方面又有积极美好的向往。从《无间道》到“北上南下”
2002年的《无间道》，被认为是香港电影的里程碑。除去刘伟强、麦兆辉、庄文强所谓铁三角的通力合作，除去梁朝伟、刘德华、黄秋生、曾志伟四大影帝的精彩表演，《无间道》难得呈现了从制作到摄影、从整体到细节，从音乐到动作指导几乎全方位没有短板的港片风貌。可以说，它是第一部有匹敌好莱坞剧情商业大片资格的港产片。剧组每个人都是地道“港味”：摄影杜可风、剪辑彭发、动作指导林迪安……这几乎是当时香港电影产业所能组成的顶级团队。
《无间道》的里程碑意义在于，在它之前，是辉煌但质量粗劣的过去，佳片不断但掺杂着不少烂片，像市井杂乱的九龙街头，往后是日益精致，但逐渐减少产量的现在，像光鲜亮丽、摩登时尚的中环商场。凭一己之力，它未能挽狂澜于既倒，却揭开了港片下一个时代的序幕。
随着新形势的出现，香港导演纷纷“北上”寻求合拍之路，这条路既有泥泞荆棘，也有坦途大道。虽然很多声音都在或多或少地暗示“北上”的香港导演被资本绑架，难以展示自己，但依然不乏精品之作，陈可辛的《武侠》和杜琪峰的《毒战》就是其中的精品。可见，真正的实力，是没办法束缚的。
虽然如此，从香港导演“北上”，到麦兆辉、庄文强电影里内地明星的“南下”，无不预示着资本的介入已经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了。资本的选择，所求的回报是干脆利落的账面数字。这种资本带来的焦虑，任何一个导演都要承受。所以，香港导演和内地导演，从来没有孰优孰劣的纷争，都是资本选择的结果。“北上”谋求合拍，更像是南方兵团与北方兵团的会合，虽然是南橘北枳，却也是与子同袍。香港电影和内地电影的融合，是在20年的创作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在这个融合的过程中，陈可辛的《十月围城》、许鞍华的《黄金时代》、王家卫的《一代宗师》等等，都留下了难以(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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