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酒店切尔西
?切尔西酒店(资料图片(
□沈东子
纽约有家切尔西酒店，算不上高档，但有点名气，因为是文人雅士聚集地。这酒店建于19世纪80年代，一百多年来接待了许多文化人，如马克·吐温、欧·亨利、阿瑟·米勒、萨特、波伏娃等，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就是在这酒店里完成的；也见证了不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比如1953年6月，美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在酒店大堂守候过访纽约的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苦等数日未遇，黯然离去，托马斯回国后得知此事，再来纽约时依旧入住切尔西，这回轮到他苦等了，他也没等到，结果因酗酒死在205房间。这位狄兰写过许多关于死亡的诗，电影《星际穿越》里那首“不要温和地走进良夜”，就是他为病中父亲而写。
这是一家名副其实的文艺酒店。
1969年秋，年轻的帕蒂·史密斯从家乡芝加哥来到纽约，她剪一头短发，像个男孩子，住进了切尔西饭店204房间。熟悉音乐的朋友都知道，帕蒂是当代最优秀的摇滚乐女歌手，被称为“朋克之母”，是她将垮掉派诗歌与摇滚乐结合在一起，引领了20世纪末的一场音乐变革。不过彼时帕蒂还未成名，正处于苦斗阶段，与男友一道做些廉价的项链串珠，拿到街上兜售，经常因没钱饿肚子。切尔西旁边有家投币自助餐馆，帕蒂每天最大的享受，就是买个三明治喝免费咖啡，那三明治是五毛五一个。
一天下午细雨绵绵，帕蒂翻箱倒柜凑够五毛五，戴上一顶马雅可夫斯基式鸭舌帽，穷是穷点，风采还是要的，照例来到自助餐馆。她投进五毛五，可这次三明治没出来，这时她才发现窗口上贴了张通知，涨价了，涨到每只六毛五！她一下愣住了。三明治吃不成，钱也要不回来，这可如何是好？正尴尬着呢，走过来一个男人，问她需要帮忙吗？她一看那男人，长着一脸大胡子，这不是我们这时代最优秀的诗人金斯堡吗？
没错，是金斯堡。原来金斯堡也住切尔西，刚从葬礼上回来，去送别垮掉派好友凯鲁亚克，凯的小说，金的诗歌，影响了几代美国人。帕蒂眼看这位大胡子偶像，为自己补足金额，又要了咖啡，随后两人坐下来聊天。聊着聊着，金斯堡忽然问，你是女孩吧？是呀，有问题吗？金斯堡笑笑说，我以为你是个漂亮的男生。帕蒂马上明白了，意识到金有同性恋倾向。她说我是不是该买份三明治还给你？金忙说不，不，是我的错。
从此帕蒂与金斯堡结下友情，1996年帕蒂在密执安举办演唱会，金斯堡专程前往捧场，并向数万歌迷发表演说，称赞帕蒂“是新一代艺术先锋，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向她学”。次年，金去世，帕蒂穿一件白色衬衫参加葬礼，演唱了歌曲《我孤独到想哭》。
再说另一个故事，加拿大人科恩是位诗人，也是个歌手，在文坛和歌坛都有名气，曾获第52届格莱美音乐奖终身成就奖。1967年，科恩33岁，正值风流倜傥的大好光景，他来到纽约，住进了切尔西，想找点刺激的乐子。他走进电梯，漫无目的地随便摁了一层楼。电梯门还没来得及合上，一位满头乱发的年轻女子，风风火火地挤了进来。这位姑娘叫詹尼斯·乔普林，熟悉音乐的朋友都知道她的歌坛地位，被誉为20世纪最无所顾忌的摇滚女歌手。
科恩并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科恩，两人在电梯相遇，完全是一种偶然。科恩问她找谁？她说找克里斯多佛森。克里斯多佛森也是个歌手，还演电影，大帅哥一个。科恩说小姑娘，你真幸运，我就是克里斯多佛森呀。她摇头说不像，他的个头可比你大多了。科恩说我原先个头挺大的，这段时间生病，瘦下来了。这时电梯来到四楼，詹尼斯住411。也许是科恩的幽默打动了她，她笑笑，两人手拉手进了她的房间。
切尔西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陌生男女无须多言，彼此有感觉就过夜。那天晚上科恩才知道，原来她是大名鼎鼎的詹尼斯。这件事过了也就过了，演艺圈男女那点事，烧起来迅速，灭下去也快，绯闻就像一阵烟，风一吹就没了，科恩也把这事忘了。
三年后的一天，科恩坐在迈阿密海滩一家酒吧看报，忽然看见头版詹尼斯的死讯，她死于海洛因过量，年仅27岁。科恩大惊，觉得詹的死与自己有关。他几天闭门不出，写了一首歌《切尔西饭店》，起初只是含蓄地提到，在切尔西遇见一个陌生女孩，后来每次演唱，他都更新歌词，先把陌生女孩变成女歌手，后来又变成詹尼斯，终于有一天把内心的故事全部唱了出来，似乎不唱出来，灵魂就不得安宁：
“一天凌晨三点，我在切尔西遇见一个女孩，那天的天气非常沉闷，我吃了一个奶酪汉堡，可心情还是不好。我想去找狄兰·托马斯，可他已经死了。我回到电梯，在电梯里遇到了她。她要找的不是我，是克里斯多佛森。我要找的也不是她，是莉莉·马蕾娜。请原谅我说出这些，我后来才知道她是詹尼斯。”(笔者译)詹尼斯的死是否与科恩有关，世人无法知悉，但以后每次演唱这首歌，他都要为早年的年少轻狂，向世人做忏悔，直到1994年，詹已去世24年，科恩还在为这一夜情内疚，他在接受BBC采访时说：如果人可以对死魂灵道歉，我现在就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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