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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茉莉花

兰州日报 2013-04-10 17:59 大字

当茉莉花的旋律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奏响,当宋祖英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一次次谢幕,我和妻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心儿不由得又飞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1966年元旦,我和妻结婚了。岳父送给了我们一份特殊礼物——一盆茉莉花。祝贺我们的婚姻像绿绿的茉莉花叶一样常青;像洁白的茉莉花那样纯洁;像沁人肺腑的茉莉花香那样温馨。我们十分感激老人的祝福,十分珍爱这盆充满特殊意义的茉莉花。

从此以后,侍弄茉莉,就成了我和妻业余生活的主要内容。

茉莉花喜温润,我们就把它放在阳光最充足的阳台上,勤浇水,常喷叶;喜流质肥,妻就把大豆煮熟放在瓶子里发酵。楼下王教授告诉我,用马蹄的发酵水上茉莉花效果最好。我就骑上自行车来回跑30公里,到郊区公路边钉马掌的铺子去拣。经过我们的精心照料,茉莉花长的枝繁叶茂,花蕾满枝头。只要有一朵花儿开放,便幽香满室,惹得左邻右舍的大人孩子都跑来享受。特别是楼下王教授一家,就成了我们家的常客。他孙子一进门,把小脚尖踮起来,鼻子触到花上,大口大口吸气,一边吸一边喊:“香死了,香死了。”王教授赏花的时候,总是先把近视镜摘下来,凑到花上仔细看,就像他研究高能物理那样,非弄明白花香的原理不可。他的女儿王医生每次进门都喊:“两个自私鬼,把花搬到我家放几天吧,省得我们全家老小总往你家跑。”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我是大学一年级的政治辅导员。院党委为让写过入党申请书的同学多了解一些党的基本知识,决定让我为同学们辅导刘少奇同志《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书。随着运动的深入,我便以“刘少奇孝子贤孙”的罪名被第一批抓起来关进了牛棚。

记得那是个深秋,小雨下个不停。我和妻正在修剪茉莉花枝,突然,一群红卫兵闯进来。内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反正都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他们宣布了我的“罪状”。并给我挂上了预先写好的“打倒刘少奇孝子贤孙”的牌子。妻和他们据理争吵。这一下激怒了一个小头头,指着我们的茉莉花说:“把这个封、资、修的东西给我抛到楼下去”。我和妻拼命保护,无奈他们人手太多,茉莉花还是被抛到了楼下。当我被押下楼去,走出很远,仍能听到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茉莉,我的茉莉!”

由于妻的盛怒,惊动了胎气,(当时怀孕刚四个月)后被送进了王教授女儿的医院——省妇幼医院,保胎治疗,直到生下我的女儿。我和妻及王教授全家一致同意给女儿起名叫茉莉花。住院以后,妻当天让人到楼下去找那盆茉莉,楼下连花盆的残片都没有。从此,那盆茉莉便了无踪影。不过,茉莉花的影子在我们心里总是挥之不去的。

后来,我被批准回家居住,但仍被造反派监督劳动,清扫全校公共厕所的卫生。为避嫌也断绝了和王教授一家的来往。不过,每次下楼碰面,都用眼神相互问候着。发酵几年的豆水和马蹄肥料,始终放在我们家的阳台上,坚信有一天,茉莉花会在我这个家里重新绽放的。

有一次上班,我和王医生不期而遇。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从她身上飘过来。我的心不由一震。啊,久违了的茉莉花香,难道······不敢多想,怕勾起心中那股隐隐的痛。

“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蕾。”

我们终于熬到了1976年10月。当那声春雷炸响的时候,我和妻相拥而泣。这时,全院的鞭炮声响成了一片。我们相互擦干了泪水,正准备去参加全院的庆祝活动,这时,王教授全家破门而入,把一盆花繁叶茂的茉莉,放在了桌子上说:“高兴吧,不负君望,完璧归赵。”那一刻,我和妻,见了离别十年的茉莉,大有亲人死而复生之感,泪水不由得又夺眶而出。这真是十年风雨、十年沧桑,恍如隔世、恍如梦境。原来,抓我进牛棚的那一天,王教授趁乱,让孙子从楼下偷偷拣回那株被摔残了的茉莉,全家人精心护理了十年,难怪王医生的身上会有茉莉花的香味呢。

我们的女儿茉莉花因为父亲是牛鬼蛇神,她生下来就是个戴罪之身,历经生活的磨难,她已经长大成人,现在是维也纳某大学的教授了。当我们的歌唱家宋祖英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唱响“好一朵茉莉花”的时候,女儿从现场给我们打来了电话。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我接过电话,耳边传来女儿激动、兴奋的声音:“爸爸、妈妈,我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给你们打电话,我听了宋祖英的个人演唱会,非常成功,非常感人。特别是那首茉莉花,轰动了整个维也纳。我为祖国有这样美的旋律而骄傲,为宋祖英的演唱成功而骄傲,为我是一个中国人而骄傲!”我对女儿说:“我和你妈也正在收看中央台对宋祖英演唱会的转播,我和你妈妈的感受和你是一样的,我相信,我们的祖国和人民的感受也会和我们是一样的。不过,爸爸和妈妈多了一个骄傲和自豪:我们有一个叫茉莉花的女儿。让中国的茉莉花之香,香遍全世界吧!我相信,这也是全世界炎黄子孙的共同祝愿。女儿,让我们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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