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 | 九连真人首张录音室专辑《阿民》纪录片
这是Figure的第267支▼原创视频
12月26日,九连真人在北京糖果LIVE开启了新专辑巡演之旅。三天前,乐队首张专辑《阿民》正式发布。他们在2020年岁末,在自己的首个正式专场上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似乎是在用嘹亮激昂的声音去振奋还有希望的2021年。然而,明年1月的三场专辑巡演,已经被迫延期……
导演|田万亩
撰稿|许静
编辑|鲜 于
出品|FigureVideo
从担任《乐队的夏天》第一季专业乐迷,Figure创始人张悦就没有掩饰过对九连真人乐队的偏爱。而作为一家纪录片厂牌的主理人,他表达偏爱的方式是:在2019年亲自带着导演团队,远赴距离北京2000多公里的广东连平,拍摄在「乐夏1」录制间隙回到家乡,恢复学校老师、音响设备老板身份的乐队其中三位成员的真实生活。
后来,这部纪录片的内容在「乐夏」舞台上播出,乐队的故乡情结,让乐迷明白了九连音乐中一剑封喉的震撼力从何而来。之后,央视也将片中阿麦以小学音乐老师身份教孩子们弹奏演唱的画面,放进《新闻周刊》、《晚间新闻》中,作为年轻人追求理想的同时努力生活的典范广为宣扬。
再后来,九连真人以第六名的成绩告别「乐夏」,马不停蹄地参加了那年夏天的无数个音乐节和综艺节目,然后再次回到连平——学校开学了。
Figure拍摄的九连真人的第一支纪录片发在微信公众号上的时候,标题是《后来的九连真人,出人头地了……吗?》对于喜欢九连真人的歌迷来说,当时最关心的事情也许就是这个:这支一夜爆红的年轻乐队,究竟可以走多远?他们的音乐梦想真的可以成真吗?他们未来的路在故乡还是他乡……
综艺节目的记忆是短暂的,但纪录片往往是长情的。一年多以来,Figure对九连真人的记录仍在继续(毕竟是老板的真爱)。我们不确定这些镜头是否可以回答一年前的那些问题,但在试图回答的过程中,人们也许可以得到正在困扰自己的那些困境的答案,尤其是那些还有理想、有才华、有不甘心、有选择的权利,但也有畏惧、顾虑、迷茫、自卑的年轻人——阿民。
某种程度上,纪录片片名《莫欺》就是阿民的回答:这既是指认真做音乐,不曾欺骗自己和乐迷,亦是向那些对这支新乐队持「看笑话」态度的看客的回应,就让作品说话吧。
阿民是谁?
在九连真人创作的几乎每一首歌曲中,「阿民」都是那个或隐或现的主角。而从开始构思新专辑的框架时,阿龙就确定把「阿民」作为乐队首专的主概念和专辑名称。
人物设定中,「阿民」是一个渴望「出人头地、日进斗金」,为了得到家人的认可和尊重而远走他乡,但是外面的世界让他遍体鳞伤的青年人。专辑封面
现实中,「阿民」来自阿龙父亲名字的谐音,也是阿龙、阿麦、万里、吹米:他们坚持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却发现现实的力量似乎强大得多。
在迷笛音乐节,九连真人结束表演离开现场的时候,人群中的乐迷曾大声嘱托:「新专(辑)快点出!」阿龙他们也计划用半年左右的时间,利用2020年寒假,把专辑做出来——这支成军还不到两年的乐队,积累有限,以至于阿龙在「乐夏1」结束一年后仍在说:「我觉得第六也挺好,我们就那几首歌,再往下(比赛)可能就没歌了。」
但突如其来的疫情,将四个人隔离在不同的空间长达数月,做音乐的情绪也受到很大影响。阿龙说:「在这样的一个疫情的环境下,感觉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开心。」
与安心在家的其他成员不同,身负专辑主创重任的阿龙还在为写不出新歌而焦虑。在他的想法里,乐队成员应该是创作的共同主体,需要有碰撞,「大家合在一块,会让这个乐队更好地去循环、去创作。如果(只)是要我出一些主要的创作想法,我觉得不行,很难。」
可是好容易等到疫情有所缓解,万里的父亲又因病入院,作为独子的万里一直在照顾父亲,缺席了大部分排练。这让阿龙心里更加烦躁焦虑,但他又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无法去责怪同伴。
阿龙默默地期望阿麦主动加入到创作中来,可是二人都讷于表达,当面难以交流,也无法理解彼此在想什么。阿龙气恼时,甚至有一段时间故意不理睬阿麦。
敏感的阿麦察觉到了阿龙的刻意回避,但直到面对镜头才说出心声:自己也不知道阿龙生气的原因,还以为他只是为写歌困扰。
心情郁闷的时候,阿龙买了一台摩托,开始往连平的深山里跑。
阿龙的人生经历中,有一段与摩托的渊源。大学毕业之后,那时还叫欧阳浩鹏的他曾在深圳打工,日子过得不如意,于是在家人的劝说下,准备回到家乡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在归途的大巴车上,他听到一首客家歌曲,讲的是一个叫「成仔」的年轻人去大城市打拼,最后却不得不离开「哮喘」的城市,又回到了贫苦的家乡。阿龙觉得自己就是歌中的主人公。这首歌叫做《风神125》——名字取自那款风靡于南方小县城、「摩的」司机最爱的轻便摩托车——演唱者是交工乐队。
买摩托车这件小事,成为阿龙在2020年里最开心的事。「因为我是一个买什么东西要想很久的人,比较抠。我从去年年底开始看摩托,从几万的看,一直降低标准,降到最后就买了个风神125。」
「阿民」不是某一个人,「阿民」是每一个人。
「我们的眼界比较低」
疫情平稳之后,《乐队的夏天》第二季在夏末开始录制,又一批新老乐队粉墨登场。与此同时,恢复排练仅一个月的乐队趁着学校放暑假的机会来到北京,在Modernsky Studio进行新专辑的录制。
鼓手吹米承担了乐队大部分琐碎的日常工作。他在2018年和九连真人相识于滚石原创乐队大赛。刚刚成立不久的九连真人获得了比赛的冠军,吹米是那届赛事的项目总监,而赛事的总统筹宋佳(宋昕薪)后来成为了乐队的经纪人。
2019年初,吹米加入九连真人。这次专辑录制让吹米焦虑的是,在录制前的几个月里,录专辑的事,好像最急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没有录音棚经验的同伴在录音初期几乎处处受挫:阿龙把写好的歌推翻重来,阿麦和万里的演奏技巧不适合录制的需要,不同器乐的加入让三人无所适从……但似乎,他们都无所谓。但也或许只是他们太习惯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阿龙的困扰大部分还是来自创作。在乐队的首张专辑里,他希望能加入更多的元素,但又担心元素多了之后失去了原本的风格。「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九连是什么风格,我只能说(这个)感觉好像适合九连。第一张专辑我们还是希望维持一些歌曲的(原有)感觉。」新专辑中的《度日》《上岗去》和《六百万精英》是阿龙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我觉得是从年轻人的角度去写,没有夹杂太多的想法,没有特别的严肃。」
这几首新歌也成为在豆瓣、网易云等平台被乐迷提及最多的专辑单曲。但对于专辑的整体品质,不少爱之深的乐迷在肯定了大部分歌曲的内容表达和音乐性后,又遗憾地直言「制作差点意思」。其实这张专辑的制作人就是九连真人,或者也可以说就是阿龙。整张专辑的呈现,也是阿龙所想要、所喜欢的。
在知乎「如何评价九连真人新专辑《阿民》」问题下面,最高赞答案可谓一针见血:「当你失去了所有现场带来的感受力加分,要去做一张录音室专辑的时候,如何最大程度得保证人们可以脱离了“现场”依旧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听觉感受?这就是制作的任务了。」
阿龙曾经动过念头,要为乐队的首张专辑邀请一位专业的制作人,但最终放弃了这个计划:「我觉得是有点冒险的,我会想象:会不会站在他自己创作的角度,把九连弄成那个感觉,那是我很怕的事情。但我又很怕得罪人,如果他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认可,但是你又把人给找来了,那怎么搞?」
去年频繁参加音乐节,看到别的成熟乐队如何对待演出,今年又在录音室完成了整张专辑的专业录制,让阿龙意识到外界的一句评价也许不无道理:「别人经常说我们眼界比较低,我也挺认可的这句话。有时候(我们)人比较死板一些。」
相比之下,阿麦和万里的困扰也许更单纯,他们都希望在各自的专业能力和音乐素养上更进一步,能配合乐队的发展,而不是拖后腿。
阿麦总是开玩笑说自己是被阿龙骗来的。以前从没想过玩乐队的他,连摇滚乐都没听过多少,现在只能逼着自己去补课。虽然在大学时代就掌握了小号、钢琴等多种乐器,但他自认都是「半桶水」,和身边那些有天赋的同学相差很远。但在乐夏的舞台上,阿麦气势逼人的小号表演几乎掩盖了所有技术上的不足,成为九连真人最大的亮点——和大多数乐队不同,副主唱、小号手阿麦始终占据着舞台表演的C位,正是体现了他的独特舞台魅力。
演出受到欢迎,一方面让阿麦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一方面他也意识到为了自己、为了乐队,必须要苦练小号了。疫情后半段,他开始每天几个小时的练习,一直坚持到专辑录制的最后阶段。对于结果,他却依然不够满意:「我给自己在这次的录音上只能打个59分,但是乐队给我弥补了一些不足的东西。」
对于心态更为成熟的万里来说,他似乎更容易处理理想与现实、个人能力与野心之间的落差。在他看来,对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乡连平的九连真人来说,巡演也好、录专辑也好,都是出门学习的机会:「通过跟这些专业人士交流,刷新了很多观念性的东西,所以完全是去到另外一个层面的认识了。」
吹米即是万里所说的那种更加职业和具有前瞻性的音乐人。在录音室,他向其他三位成员展现了音乐工业体系中的高水准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在他的设想中,九连真人想要十年二十年地走下去,还有太多地方需要努力:「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觉得可算把这专辑录完了,可以歇口气。我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我觉得第一步才刚开始,后面的事多了。」
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从九连真人专辑录制开始那天,就有必须完成的明确时间deadline,那就是家乡学校开学的日子。九连真人在糖果LIVE演出
直到今天,已经发行了乐队首专并正在进行专辑巡演(部分延期)的九连真人,至少一半成员还有其他的正职工作,那就是阿龙的美术老师和阿麦的音乐老师。
几乎所有人都问过九连真人,你们是否会离开连平?你们是否打算全职做音乐。在摩登天空创始人沈黎晖的设想中,九连真人应该尽早成为职业音乐人,这样才能可能在激烈的音乐市场竞争中取得更大的商业成功。同时他们可以在连平和广州两地,在生活和创作中取得一个平衡,而不是大部分时间都留守家乡。
阿龙作为乐队中最执着也最有野心的一个,几乎是唯一表示可以考虑全职投入乐队的人,但他依然认为,九连真人无法离开家乡:「你是否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不单只是个人,而是我们三个人牵扯到三个家庭。即使是全职做这个乐队,大家的想法更多是倾向于还是在这里生活。」
万里的考虑更为实际:「我爸身体一直都不好,还有80多岁的老奶奶,目前大部分的家务都是我妈妈在承担。最简单的一点,就是稍微家里有点重的活,比如说换个煤气,如果我不在家的话可能都处理不了。」
在张悦的采访中,他本以为唯一没有成家的阿麦的顾虑会比较少,没想到阿麦几乎是一口否定了离开连平和辞职的可能性:「我是不喜欢到节奏太快的一个地方去生存,如果真的说要决断的那个时候,我可能会放弃乐队。更多我是为家庭着想,我家里的传统观念中就是只有国家的编制——所谓的“铁饭碗”——才叫上班,其他的都是叫打工,哪怕你在外面挣再多的钱。」
但在鼓手吹米看来,阿龙他们过多纠结的时间不如先放在音乐上,先不去做决定。慢慢地,时间终会给他们答案。
虽然身为乐队的一员,但在他自己口中,偶尔也会流露出「局外人」视角的超脱评判:「我们喜欢他们原来那个“生”的劲,但人不可能一直不变,毕竟经历了一个比较高的台阶,起来后肯定有些变化。」
和大多数在国内音乐圈里沉浮多年的人一样,吹米经历过漫长而惨淡的生活。他和张悦之间的交流反而更像「自己人」。
「咱们说做独立音乐的,真的是希望靠这个吃饭或者说靠这个来发展自己的余生。很多乐队如果能像九连那样,有这样的契机“走起来”,我觉得他们往下走的决心要更坚定一些。但是在九连身上可能你会感受到,他们也许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真正要什么,不像那些职业乐队看起来那么坚定。」
但吹米承认,自己在阿龙阿麦的年纪同样经历过纠结和犹豫:「二十多岁时(我也)浪费掉几年,那会儿我也有很不错的工作,我也想利用自己其他的时间把乐队这个事情搞好,最后的结果是我两头都做不好。所以我会跟阿龙讲:人可能没有两个好你全都能占上的时候,你选择一边,那你另外的一边就要舍弃一些。」
音乐市场的激烈竞争似乎也没有给九连真人留下太多继续纠结的空间。「乐夏2」结束后,更多新乐队被关注。在吹米看来:一支乐队想要长久,并且做得更好,必须要突破自己这一关:「我个人觉得,这支乐队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继续积累和保持优质内容地不断创新和沉淀。」
九连真人无疑是幸运的,他们拥有天赋的音乐直觉,拥有生逢其时的成名机遇,拥有愿意支持他们走下去的同行者和乐迷……但这些都不意味着,九连真人必须去做什么,而不应该去做什么。
在去年的纪录片中,被「乐夏」带来的成就感所激励的阿麦曾经说出「现实不是放弃音乐理想的借口」,给无数热爱音乐的年轻人指出了方向。
如今,现实也给了九连真人坚持音乐理想的借口,他们需要厘清自己的方向。很多乐迷希望九连真人留在家乡,是害怕地域和生活方式的变化,会彻底改变这支乐队的底色;而支持他们离开家乡的人,理由也是一样的:他们不希望安乐乡的舒适和保守,最终磨平了九连真人身上的少年气。
在今年的纪录片拍摄过程中,阿麦又说了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话,但并没有剪入纪录片中。他说:「我家里没有人会拍着我的肩膀说:麦海鹏,你去专心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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