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古镇
我的老家宜宾县柳嘉镇,名声虽不响亮,但却是我国著名古典建筑学家罗哲文先生的故里,也是地下党宜宾特委负责人郑佑之工作、战斗过的地方。
我年近古稀,长年客居异乡,小镇总让人魂牵梦绕,脑海中不断闪过小镇各具特色的古迹:古旧的老街、壮观的宫庙、简朴的凉桥、别致的字塔……可惜这些古迹,因早已消失而不为世人所熟知。
老街
老街也叫正街,南北向,长不足二百米,宽街沿窄阳沟,街沿上方有房顶遮蔽,为行人遮风挡雨。其中三瑞宫至魁星楼一段为暗街,街道全被屋顶盖住,交易及通行风雨无阻。暗街并不暗,因房顶装有许多玻璃亮瓦,所以即便是阴雨天也较为明亮。有时遇上下雨,坝坝电影就改在暗街播放,暗街又多了一项电影院的功能。魁星楼下那段暗街没有店铺,墙壁常用作宣传窗口,人们从这里了解党的方针政策,知晓天下大事。
老街的住房、店铺全为木质结构,铺面门板是“活动的”,用数字编号,便于早晚卸装。墙壁以竹片编成并糊上泥巴刷上石灰,两家共用一堵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每家的内部结构也相似,有前堂后堂、前楼后楼、房间楼。铺面在前堂,前堂与后堂之间是厨房,后堂供奉着祖先牌位,前楼后楼用作卧室,房间楼堆放杂物。后楼外有吊脚阳台,猪圈、厕所在后楼下。临街一面是一间间古朴的木板房,背后是一块块清清的水田,水映着阳台,蓝天作幕,青山为屏,好一副吊脚楼美景!
如今,老街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窄而无街沿的亮街。从老街南头左拐还有一条半边街,长约五六十米。它仅东边有店铺,西边则是高高的天上宫大墙,亦颇具特色。天上宫拆除后修楼房开店铺,半边街早已名存实亡。只有正街上尚存的几间岌岌可危的老铺子,仿佛在向世人述说着古镇的沧桑。
五宫二庙
五宫二庙使古镇名副其实。老街从南到北依次分布着天上宫(南)、三瑞宫(中)、南华宫(北)、万寿宫(东南)、禹王宫(西北)。五宫皆青砖灰瓦、高墙大院、飞檐翘角。大殿高高的屋脊上排列着十多个瓷质鸟兽,或展翅欲飞,或奋蹄疾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五宫的外部形态和内部布局大体相同,从建筑风格看其建造年代也相接近。宫观山门与戏楼连墙,进山门即是戏楼戏台下。穿过戏台下就进入一个大院坝,走完院坝跨上十几级台阶便是大殿;大殿两边是厢房,一楼一底与大殿对面的戏楼相连。大殿、戏楼、左右厢房构成一个典型的四合院。
二庙都在镇外。红庙子在天上宫东面的小山脚下,猫儿庙位于镇西北角的一座小山头上。皆土墙青瓦,外表与普通民居毫无二致,但内部亦有院坝大殿厢房。它们虽不能与红墙碧瓦的名山大刹相提并论,但也年代久远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五宫二庙渐渐失去了宗教场所的本色。先是小学设在南华宫,公社在天上宫办公,万寿宫作了粮仓,三瑞宫成为茶社,禹王宫内则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后来大约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五宫遭到了灭顶之灾。从此,五宫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凉桥
一条小溪绕镇而过,于十几公里外汇入越溪河。连接两岸的桥梁,一是凉桥,二为跳墩桥。凉桥质朴无华简单明快,注重其功能性。它不像侗家的风雨桥,重檐耸立、巍峨壮丽、更具鉴赏价值。凉桥石桥墩、木桥面、木栏杆、木柱子,两头一层中间两层的屋顶覆盖着桥面,为路人遮日挡雨。桥上的屋顶一直延伸到岸上,而铺有木板的桥面则只有河上才有。后来两岸修公路,公路桥应运而生,凉桥被拆除,一道独特的风景从此消失。
跳墩桥在距凉桥约一华里的镇外,猪市坝下,是一道很有地域特色的景致,也有些年头了。它横跨小溪,为两岸民众提供通行之便。小溪建坝蓄水之后,跳墩桥被淹没,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字塔
在小镇西边的猪市坝上矗立着一座字塔,高十来米,直径约一米,中空,底部设一小门,顶上有孔,称其为"塔",其实它就是一座焚烧废字纸的炉具。孔子被尊崇为圣人,儒家的典籍自然神圣不可亵渎。推而广之,凡是有文字的纸张都可能写有圣贤言论,决不允许随便丢弃。因此,对于有文字的废纸,它的归宿就是在字塔被燃为灰烬。解放后,焚烧字纸的习惯虽然慢慢绝迹了,但作为小镇地标的字塔却存在了十几年。
我每年都要出外旅行,尤喜游览古城古镇,每每见到那些保存较好、游人如织的古城镇,总有几分伤感,感叹故乡消失了的古迹。倘若小镇的古迹未遭拆毁能保留至今该是多好的旅游资源啊!痛哉,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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