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清与书楼
有名贤的地方,就有文化的痕迹。在极力推崇理学的明代,若是有个名贤在某地做了什么义举,都能掀起一股波澜。王阳明被贬谪到贵州龙场驿当一个小小的驿站站长,在那里他顿悟出了“圣人之道,吾性自足”的惊世理论,并影响了成千上万人。
薛文清 (1389—1464年)———明代河东学派的创始人薛瑄,弘治十年逝世后,朝廷谥号“文清”,所以后世多称薛文清———字德温,号敬轩,河津人。建文初年随父来马湖,此行是他人生中最远的路途,可能没想到会给马湖带来一场持久的读书变革。屏山县书楼镇,坐落在碧波浩渺的金沙江畔,正是因为有了薛文清早年筑室的讲学,后来兴办“楼山书院”而得名。
少年薛瑄随父迁蜀
薛文清的祖上是当地诗书传家的典型知识分子家庭,祖父薛仲义出生于元朝,虽饱读诗书却无用武之地,只能在家办私塾授徒。父亲薛贞从小被祖父严格教育,后来长期担任教谕,主管一县的教育。薛文清正是在父亲任职的元氏县出生,在他的童年,真可谓是神童一般的存在。不仅过目成诵,还能善于活学活用,让当时的人啧啧称奇,用“青山不老雪白头”工对陈宗问的“绿水无忧风皱面”,成为楹联史上的佳话。
建文元年(1399年),朱棣发动了和侄子争夺皇位的“靖难之役”,战火很快延烧各地,建文帝罢除北方的学校,薛贞被改任到四川马湖府平夷长官司任吏目(宁志荣《薛瑄传》)。在交通落后的年代,长途跋涉意味着长时间地告别亲人,也意味着随时遭遇不测。一个文弱的书生,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艰难地行走在去西南边境的一个遥远的目的地。
薛文清在后来的《忆昔行》中,充满深情地回忆道:“忆昔年才十二三,老亲携我游西南。西南道路蜀山里,累月不尽经巉岩。当时正值春光丽,红紫千林竞妖媚。绿萝覆径摇溪烟,清风掠面送花气。羁怀未解怯险艰,青泥板滑石磴盘。路夹阴崖白日暮,梯凌危栈苍空寒。寒空石壁插江脚,断痕疑是鬼斧凿。倒悬古木星斗迷,乱洒流泉风雨作。凭空一望山叠重,烟溪雾谷相郁滃。积阴险绝足妖怪,深从大野多蛇龙。复有剑阁横天绝,时清关险成虚设。关南石龛夜宿时,子规叫落龛前月。成都开豁自一川,盛夏又泛岷江船。蛮中忽忽几寒暑,新正乃有中州旋。骨肉相随千万里,回首旧游如梦里。三十年来白发生,坐想双亲泪如水。”
从诗中可以得知,薛贞父子是从陕西经剑门关入蜀,再过成都,最后由岷江水路转陆路到达目的地。李白曾感慨“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薛文清和父亲走过的路,与几百年前李白走过的应是没多大变化,于是他三十年后回想起来,不禁潸然泪下。
书院推崇“复性”学说
到了马湖后,薛文清成了当地最受欢迎的人,因为他文才出众,大户人家纷纷提着厚礼来聘请他去做家教,他对重金看若浮云,象征性地收下一只猪腿就足矣。在马湖,薛文清的名气甚至已经远远盖过其父。明代杨鹤汇编的《薛文清公年谱》记载:“成祖永乐元年,癸未,先生十五岁,在马湖。帝下诏诸改官者悉从旧,教谕公复官荥阳。”朱棣登基后,把大批被建文时期迁徙的官员恢复原职,薛文清就这样跟着父亲离开了马湖。
乾隆版《屏山县志·艺文志·府尹李公遗爱祠记》有记载:“宣庙(指明宣宗)有学士薛文清公,晋阳人也,少随父宦游龙湖,筑室书楼山,以儒术淑彼乡人。”本书《名贤祠考》又说:“屏邑之祀薛文清公,由来旧矣。祠在县治东四十里,曰书楼。丁酉秋,桐城张公修邑乘,属余与徐君端木缉其事,因偕至祠所,见石坊二,一曰名贤祠,一曰名贤过化之地,距里许。又卧石碑三,曰书院碑记,曰遗化亭记,曰遗爱祠记。次第读之,乃嘉靖己丑郡守漆公登创立楼山书院于此,楼曰藏书,堂曰复性,馆曰文会。”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任马湖府同知的漆登,主持创立了楼山书院,把屏山的文化教育推向一个顶峰。名贤祠和名贤过化之地两个牌坊都是书楼当地人为纪念薛文清而建的。为何书楼人如此崇拜和虔诚呢?
原来,“至隆庆丁卯,贰守(指知府的副职,同知)忠义吴公宗尧履其地,与诸生讲论,见群英济济,叹羡之,诸生对曰:‘昔敬轩薛先生讲学于此,爰是此地多文士。’公颔之,白诸当道,区画祀典,题书院正堂,曰复性。楼曰聚贤,中置先生木主(木制的灵位牌),春秋祭之。又置四书五经及先生实录要语,并开示诸生以性命之旨,嗣因公忧去,诸生德之,营建生祠于聚贤楼。后又竖石坊于道,曰明贤过化之地。”
《明史》有记载,隆庆年间吴宗尧任马湖府同知,他主持翻修并扩建了楼山书院,使其影响进一步扩大,后来,楼山书院的学子在他离任后制作了他的牌位,把他和薛文清一并祭祀。楼山书院最为推崇的是薛文清提出的复性学说,那么,复性学说的要义究竟是什么呢?
“复性”说在薛文清理学思想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薛文清认为,人们学习理学,其目的就是恢复人的“本性”,“复性”就是率性,把人性尽情地发挥出来,祛除不符合本性的后天之性。朱熹认为“性”是天赋,来自先天;而薛文清则认为“性”是“理”,主要形成于后天。在对“复性”的具体解释上,朱熹指出,“复性”就是要恢复人的本然之善的天性;薛文清却不然,他说“复性”就是要按理视、听、言、动。不难看出,薛文清的“复性”说,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朱熹“复性”说的修正和完善。
薛文清的学说对当时和后世的影响较大。他通过长期聚徒讲学,按照自己的思想体系,培养造就了大量学者,创立了著称于史的河东学派。在之后的一个多世纪里,河东学派不断壮大,薛文清弟子遍及山西、陕西、河南、湖北、四川等地,他们在弘扬薛文清思想学说和发展程朱理学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楼山书院落成。说到楼山书院,不得不提另一个人物,就是当时的马湖府同知漆登,隆庆年间屏山人杨养湛在《楼山书院遗化亭记》中记载说:“嘉靖己酉,贰守曦峰漆公创建书院,群弟子居业焉。”当时,距离薛文清来过马湖府已经过去了一百四十多年,当地读书人渴望的书院始终没能如愿。漆登是个爱才和有热情的地方官,如果没有书院,读书人就像散落在田野的野花,始终聚集不起来。从嘉靖二十八年到崇祯末年,楼山书院又持续了将近一百年,由私塾性质到官办书院,几乎贯穿整个屏山的明朝时期。
屏山后世纪念薛公
薛文清一生中,第二次来四川等地是他六十二岁的时候了,不过这次也没有到达马湖,“恭仁皇帝景泰元年,庚午,先生六十二岁,在京师。春二月,奉敕如四川、云南督饷。贵州苗叛,命将征之,委先生督饷,且赞化军事。”薛文清从永宁(今四川叙永县)入泸州,一路并不滥杀,而是用取信于民的方法,获得百姓的认可,这次军事行动,也没有来马湖驻扎。“又竖石坊于道,曰名贤过化之地”,因为薛文清巨大的教育功绩,人们为了纪念他,还立了一座石牌坊。“然而过化之功,一见于薛公,变质朴而为礼文之俗。再见于吴公,崇礼文而全性道之懿与”(以上都引自《楼山书院遗化亭记》一文),“过化”的作用,不仅是教育人,还能在质朴、礼文和性道之间给人以更深邃的启示。
清代文人顾忻在《薛文清公讲堂遗址》一诗中写道:“胜代儒宗仰大贤,考亭继其得真诠。朝端建议昭青史,江上传经散讲筵。笔架峰前云漠漠,书楼山畔草芊芊。几回剥藓摩残碣,一过遗墟一喟然。”这首诗是即景怀古,基本是写实。开篇即赞颂薛文清的盛名,接着以写景交代情感,最后通过扒开覆盖在残碑断石上的苔藓,抚今追昔,抒发感慨之情。顾忻所见到的楼山书院,已经历了两三百年,成为了一片废墟。明末,张献忠入蜀,大肆屠杀四川人,对四川造成极大的破坏。后来的吴三桂和清廷之间的战争,屏山也未被幸免,“虽居民七百余家,亦无一存者”(《屏山县志·国朝艺文·名贤祠考》)。楼山书院在辉煌了几百年后,逐渐式微下来。但是楼山书院却影响了周边的教育风气,《屏山县志·学校志·书院》记载说:“其后沐川仿而行之,亦名沐川书院,今虽已废,犹令人思慕其盛也。”沐川书院也是吴宗尧重建的,足见他对文化的重视。
时至今日,崭新的书楼镇已经在库区建起。为了纪念薛文清的功绩,政府打造了文清广场,并竖立一个薛文清的站立雕塑,镇上还有一条文昌街,寓意文脉昌隆。
对于当时的读书人来讲,有一个明确的精神引导,将是他们步入仕途的重要保障,此后,马湖出了几个名震一时的官吏,如廉吏杨楷、晁必登,“君子儒”萧光庭等,在屏山历史上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薛文清在马湖能得到如此高的祭祀崇拜,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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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山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屏山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