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天的童话（组诗）
□陈智泉
雨停了
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苏麻草将一蓬白花举过头顶。天空
蓝得像一片澄澈的湖水，树枝上
褐黄色的松鼠悄悄地玩着人间的仙人跳
鸟鸣倦怠，远山白塔耸立如谶
不要细说雨中的那些记忆了
去往七宝寺的路有些漫长又有些曲折
有人在山中看云，我们在云中
看山。还不到大雪封山时节
西风漫卷，我的孩子们
正在雨后的蓝空下拾捡落叶……
山崖上
数万吨的黄金被捣碎了，谁又将它的粉末
撒向辽阔的大地，然后再悄无声息
收到黑夜的口袋里
多么无聊呵，天空有时只好用雨雾将其遮蔽
站在迷茫的山崖上，一次又一次的看见
鸟落山林，寺庙隐于暮色的钟声
我确信那事不是云端的神干的，神有神的准则
神只是在赶路人黑灯瞎火的时候
将一轮明月挂于树的枝头上……
残影
雨下了很多天，没有停的迹象
山路像一条冻僵的蛇
收敛了信子的光芒
云雀止住了多舌的嘴，留下
人类无言的哀歌
小兽卷着尾巴在林中出没
悉悉。窣窣。没有人从寂静里走出来
那些落光叶子的树，隐者似的
恍惚一地朔风的残影
宠辱不惊……
一片雪花还没捂热，她就化了
雪花是神赐向人间的天使
只有最寒凉的时节，她才降临
她有一双无形的翅膀，也有
一颗圣洁的心
雪花喜欢无声地飞翔，喜欢漆黑的夜晚
默默地降落在无声的童话里……
雪花落入旷野的时候，那只打鸣的鸡
还叫得很遥远，那个
追梦的人，还在追梦的穷途上
当追梦人想起把一片雪花放入梦境的掌心
还没捂热，她就化了
童话
雪淞子在无雪的季节空有一个
好听的名字，雪还没有下过来之前
它们多么像一群等雪的孩子
冬天的风刚吹过来，就迫不及待地
翘望在山头上，天气日渐寒凉
水不知不觉冷了三分
一路走来的断肠人，在穷途上说
白云是秋遗弃的情妇
瑟缩的风声里，蓝空的鹤唳
依然在一首诗中回旋着黄花地上的
暗香疏影，那个唱诗的人
唱着秋天的歌谣
说死就死了，雨滴敲打着人间
山光退得无路可退
季节只剩下嶙峋的骨头
树上的叶子在不停地落啊，落啊
穷途上，又见断肠人说，岂管谁是谁的
谁，雪淞子们等待的雪
就要从山那边下过来
嘘，一只只蝉都噤住嗓子不鸣叫了
千万不要惊动了寺庙里
那个
扫
地
僧
与君书
我没有去过的烟花雨巷的江南，是你居住的
右手的江南，在那里，梦中的月亮
一直照着我姓苏的老乡于一首淡妆浓抹的诗里
吟唱过的西子湖畔，那个手捧红豆的
少年始终没有来
过白堤苏堤，你抚丝竹于断桥边
直到灯火熄灭，月落乌啼，仍等候孤山下面
灵隐寺的钟声响了，又响了，我不知道
是否传到那条你凝望过的客船？
凝望，凝望，那又如何呢
你细数过的烟雨中走来的油纸伞
有多少操着吴侬软语的眷侣
就是前世今生同船过渡的白素贞和许仙？
你拜过的雷峰塔，也被多少人拜过
我的蜀地成精的美人啊，还要在一出戏剧中
压制多少个千年……
今夜，那个手捧红豆的少年
断然是不会来了，也许，也许就在某个
有月的夜晚，你从乌镇摇出的乌篷小船就会
停靠在我的宜人宜宾的长江岸边，也许啊
也许，那个手捧红豆的少年即会款款踏歌而来
邀上吊黄楼旁的老杜，放翁，子瞻，还有庭坚兄
和你一起曲水，流觞，推杯，换盏
酩酊之后，再唱一曲你的
江南好，江南好啊，江南可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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