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眼见、心动和忆及的一切俗物 ——序杨角诗集《穿过雪夜的大堂》

川江都市报 2018-04-16 15:51 大字

雷平阳 (云南昆明)

杨角先生生活的城市四川宜宾,旧时名叙府,与我的故乡云南昭通毗邻。昭通坐落在云贵高原向四川盆地倾斜的最后一群乱山之中,宜宾是四川盆地的起始,亦是长江上游的第一座地级以上城市。“搬不完的乌蒙,填不满的叙府”这一句俚语,意思是乌蒙山中尽管有取之不尽的物产,但还是填不满叙府巨大的胃口。因为叙府是个水码头,集散地,再多的物资到了那儿,均会被大江带走。

1980年代末期至1990年代初,我曾在盐津县工作过五年。那期间,无所事事时,我经常站在213国道边上向卡车司机招手,搭乘卡车或回昭通或去四川,数次去过宜宾,可以说宜宾是我最先去过的外省城市。遗憾的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宜宾有一位诗人名叫杨角,否则我与他认识的时间将前移二十多年,而且我们也一定会在长江边上纵酒高歌。那冥冥中的错过固然令人感叹人生的不圆满,却也为我通过诗歌去结识他留下了精神的窄门,所谓不圆满其实乃是一场盛宴到来前漫长的留白。诗人之间的彼此接纳,还有比诗歌更好的方式吗?我一直认为,一个优秀的诗人就是他所在地的一座寺庙或文化地标,甚至他就是世界的心脏,他的每一次念诵均源于一种思想的形成和一种美的发现,当然也可能是一次救赎,一份安慰,一场狂喜,一个葬礼或一次绝望。比如,当杨角在稿纸上写下这样的句子:“一滴水奔赴大海,等于送命/大海是水的万人坑”。我想,那是因为他在万川之中找出了水滴惊心动魄的命运和大海的另一种形象。而这一别开生面的开示般的言说,无疑又源于他对水,对大江和大海的认识。日常之中得神来之笔,每个诗人均向往这一化境,但很多诗人未必知道,这化境在手边上,在心上。宜宾这座大江之城,这座涛声里的海市蜃楼,如果它并没有供养杨角,而杨角也疏离它,类似的诗句就将永远不可能出现在纸上。我无意在诗歌王国中另设地域性写作的小朝廷,也一直怀疑“地域性”这样的命名,是否携带着命名者对某些有精神出处的诗人所持有的偏见,但我始终相信,所谓地域性其实就是“在场”的特征之一,而一切“在场”的写作较之不在场,也更具强大的生机和活力。无论是中国古典诗歌,还是西方现代诗,只要我们用心去研究,不难发现,凡优异者,其写作者或地理或思想无一不呈现出饱满的在场状态,《诗经》如此,王维如此,李杜如此,博尔赫斯和卡瓦菲斯亦如此。唯有诗人在场,方能唤醒眼见、心动和忆及的一切俗物,让俗物飞升,让俗物惊现不俗的另一面,于日常性中写出人性乃至神性。

杨角无疑是一个在场的书写日常性的优秀诗人。写身边的大江,他写出了天空里的一根血管;写一个酒徒,他写出了与大地拥抱的赤子;写山中的神灵,他写出了镜子里的蝴蝶;写鸡零狗碎的庸常人生,他写出了有情有义的伦理与秩序。他的身份是一位警察,在与同样是警察的昭通籍诗人芒原和张雁超聊天时,我曾感叹“杨角的可贵之处,不在于他有感而发,目击成诗,而在于他总是非常有耐心地端详、思考着他的书写对象,同时,在书写的过程他又是如此的节制,韧劲十足。当然,他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写出了警察眼中的江水、警察心里的故乡、警察精神世界中的良知与美……”在我们的语境中,“警察”有着特殊的符号学意义,杨角能于此中获取陌生的视角、猛烈的语言冲击力和稳重的道德感,较“在场”之说又向前迈出了一步。如果再继续朝前迈进,必有更大收获。

以诗歌结认杨角是幸运的,在生活中与杨角喝酒神聊则是欢快的。记得前年冬天他来昆明,我们在翠湖边的酒馆里畅饮至凌晨,酒国酒少,兄弟情深,岂是快活二字可以描述。再忆去年夏天我们在宜宾天堂湾山中的那一场痛饮,一杯一杯复一杯,扰了林中幽人,也惊动了天上人,更激起了无限的诗歌中的酒神精神,只愿如水的光阴里哗哗流淌的乃是醉人的玉液琼浆。值此杨角兄的诗集《穿过雪夜的大堂》出版,寄此短章为贺的同时,也让我斟一杯酒,再贺!

2018年2月19日昆明

雷平阳,1966年秋生于云南昭通土城乡欧家营。现居昆明,供职于云南省文联、一级作家。著有《我的云南血统》《雷平阳诗选》《云南记》《基诺山》《乌蒙山记》《击壤歌》《袈裟与旧纸:雷平阳诗手稿》《送流水》等诗歌散文集。曾获《诗刊》华文青年诗人奖、人民文学诗歌奖、十月诗歌奖、华语文学大奖诗歌奖、鲁迅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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