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源在自家窑洞打呼噜 半个世界都听到了

华商报 2020-09-15 03:47 大字

名家专栏

高建群,国家一级作家、陕西省文联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被誉为浪漫派文学“最后的骑士”。著有长篇小说《最后一个匈奴》《大平原》《大刈镰》等。他的《最后一个匈奴》与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废都》等陕西作家的作品引发了“陕军东征”现象,震动了中国文坛。

兴源和我认识得很早了。早在我在《延安报》编副刊的时候就知道他,见到他。他出道很早,而且一张口就语惊四座。那首当时给他带来声誉的朗诵诗《献给青年》,就是今天读起来,仍然热血沸腾。写作时间是1991年3月27日。那阵子是舒婷的风头刚过,汪国真正预热着他即将的风靡。记得我九二年去北京交稿,见到我的责编朱珩青女士,朱老师说,她的一个老部下小汪,突然给火了,火得一塌糊涂。还记得我九五年去大连开会,参观时和舒婷坐在一起,我说,向你致敬,你将载入百年新诗史。舒婷说,你是说我老了吗?我说,误会,我是说你将成为历史人物。我是在赞美你。今天我在阅读这首名叫《献给青年》的长诗时,想起上面那两个诗坛旗帜性人物,我想兴源也许在那个时候再扑腾扑腾,会进入那个档次的。

我给很多朋友说过,人是环境的产物这个观点。我说,当年西安城里有两个大书法家,一个叫于右任,一个叫王雪樵。于右任往远处走,往南京走,往上海走,往日本走,往台湾走。王雪樵是往近处走,往榆林走,往神木,往二郎山走。后来于右任成了一个世界格局的书法家,王雪樵则成了家乡的一个乡贤。当然我这也只是一种说法,人的命运各有不同,不过大抵规律是这样的。

兴源后来上了北京鲁迅文学院。那是中国作协办的。九四年十月中旬我去北京送稿,鲁迅文学院领导得到我到京的消息后,委托兴源邀请我去为他们高研班去讲了一堂课。他说,在我讲课之前,阎纲先生来鲁院讲课时已经说了,当学员课堂上问及阎纲,浪漫派文学一路,在中国当下还有血脉传承吗?阎老回答,有的,至少我们还有个高建群,还有个张承志。人都是爱听好话的,爱听肯定自己的话的,所以我听了这话,心里满足了好几天。

兴源大约在鲁迅文学院上完学,就又暂别京华缩回陕北,他那邮票大小的地方去了。他好像不善与人交际(这也是我的弱点),别的上过这个文学院的作家总是拉扯来一大帮,而兴源静悄悄地在独立做事,行走着他的命运。

零三年年底前,西影厂准备改编筹拍《最后一个匈奴》,女一号将由著名演员史可扮演。史可想提前进入角色,于是,我们去了延安。去时,已经调到延安日报社的兴源和葆铭他们都来了。当晚,我们聚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左拉、莫泊桑式的“梅塘之夜”。

我们这又断了联系许多年。但我知道他还在写作,他好像还出过一次车祸,等等等等。不过,他那脚蹬旅游鞋,一身牛仔服,蓬松着头发的形象,总叫我时时想起。这好像已经成为他的固定形象,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这身装束,最近这次他背着厚厚的四大本文集,来约我写这个序时,亦是这身装束。

陕北人的脸上,永远带着一种愁苦,而兴源,除了愁苦之外还有一种恍惚,一种被文学这个梦魇般的东西死死缠住、无法挣脱的表情。那情形,仿佛是白雪公主被施了魔法,锁在一座塔里一样。

这次兴源来到西安,当他把那四卷本文集递到我的手中时,我抚摸着封面,百感交集。我痛彻地感觉到了,他一直在努力,这是一位被雪藏,被社会忽视和怠慢了的作家。我长叹一声,铺开宣纸,为这部文集写下这么一段话——

“在陕北高原通往外部世界的道路上,横七竖八躺倒着许多的失败者。但是一代又一代,仍然有最勇敢的人们踏上道路。他们相信奇迹会在自己身上出现,他们愿意把自己当作祭品,为缪斯之神献上。

这是宿命。一代又一代陕北人的宿命。而我在这里着重想指出的是,从他们仰望星空,产生这种梦想的那一刻,从他们战战兢兢,从自家窑院迈向大世界的那一刻,他们就是胜利者了。”

谨以此,寄语《张兴源选集》,并延安、榆林的所有文学同仁们。”

这段话后来在网上引起一片赞声。一位凤凰卫视的编导在网上说,你的“他们仰望星空,产生这种梦想的那一刻,他们就是胜利者了”这段话,让他们这些“在路上”的人们,听了热泪盈眶。

延安要开个“张兴源作品研讨会”,请我写个贺信。于是在楼下面的丰庆公园里,一条石凳上,我用手机短信,写了下面的话。

“兴源是从志丹,从延安走出来的作家。志丹县是中国文联、中国作协的前身之一,全国文艺抗敌协会(简称“文抗”)的成立之地。所谓的“保安人物一时新”。而延安,则更是以他的历史地位,从中当年走出过一批文艺大家。我想,延安之所以代有辈出,与这些前辈的文学感召有关(他们告诉给了后来者一个高度),与这块土地深厚的文学底蕴有关。而作家张兴源,正是这陕北作家群中,佼佼的一个。”

“他出道应当有三十多年了吧!三更灯火五更鸡,笔耕不辍,勤勉有加,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写了这么厚的多卷本文集,且具有较高的质量,这些都叫人感动。一个社会的人,他同时还得承担着养家糊口的职责、社会的人生俗务。兴源能将这一切都做得这么好,实属不易。”

“当年兴源上鲁迅文学院时,还是一个翩翩然追风少年,一身牛仔,英姿勃发,走起路跳跃着。如今已经六十初度,都有些老意了。岁月啊,且让我们诅咒它。最后呀,借这个机会,问候所有延安的同道好!”

研讨会上宣读了我的贺信,同时也宣读了国务院参事忽培元先生的贺信。培元也是一位从延安走出来的作家,当年他上延大时,他在行署当秘书时,他后来又回来挂职时,我们没少踢搅过。他能写很好的小说,当年也曾经踌躇满志,视天下为无物呀!

想来爱英、翠琴、厚夫、小溪、世华、葆铭、志旺、侯波等等这些延安文坛的大佬们也都来了。一地一域,总有一些人物存在,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担负着文化传承的责任。我在许多场合讲过,支撑起中华文化大厦的,正是散布在广袤大地上的这些可敬的人们。

兴源以他四十年的诚实劳动,收获了这厚厚的四卷文集,如今请我写序,我不能敷衍,尽管我很忙。于是我把这四卷本砖头一样的书从工作室搬到家里,一篇文章一篇文章地看,一本书一本书地读。

文集四卷,第一卷是《张兴源诗选》,第二卷是《张兴源散文选》,第三卷是《张兴源报告文学选》,第四卷是《张兴源通讯特写选》。

我认真地读了这些文章。我真的很忙。前年电视台组织欧亚大穿越,丝路万里行,我是文化大使。最近出版社给我配了个编辑,每天我连写带说,要出稿三千字。书名叫《丝绸之路千问千答》。如今我写这篇文字,就是每天完成那本书的工作量以后,下午来写它。

我是依次来看兴源的作品的。我还是喜欢他当年写的那些诗的。这一点读者从本文开头我对《献给青年》的夸赞有加就可以看出。那一阵兴源的诗写得真好,捧着这些诗稿像捧着一团火。陕北人心气高,在志丹那个山旮旯打呼噜,他希望全世界都听到。他的写故乡的诗,他的对杏子河的赞美,他的长诗《岁月》和《土地》,这些都是真正的诗,一流的诗。他是一位天生的诗人。读完诗集,再读散文集。他的那些怀乡思亲的散文,那些作家论,都是些可读的好文章。尤其是那组文言散文和文言小说,写得真好呀。我知道,那是很不容易,很吃功夫的。由此我真诚地感觉到了,他像一个魔术师和阴谋家,在他的斗室里,一砖一石地建立着自己的艺术帝国的故事,他希望得到理解和肯定。他相信,我是一位长者,是多年的朋友,是他命中应该出现的那个人。

印象派画家雷诺阿说,当终于买得起上等的牛排的时候,我口中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了。于我,常有这样的感慨,于六十初度的兴源老弟来说,大约亦会有这样的感慨。比如,我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就觉写得很慢,文笔很滞涩。

不过还有一段日子的,我们还可以做许多事情的。苍龙日暮还行雨。也许我们在不经意间,又会抱一个大部头出来。

我最后再说一遍,张兴源,他在自家窑洞里打呼噜,半个世界有耳朵的人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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