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中国“第四桶油”要角逐天然气市场，它能实现飞跃吗？
记者 | 侯瑞宁
编辑 | 张慧
中国拥有石油和天然气勘探开发资质的企业，除“三桶油”外，还有一家位于陕西的地方国企。它就是陕西延长石油集团（下称延长石油），被称为中国“第四桶油”。
近一年来，延长石油在天然气领域的动作不断。
去年12月25日，陕西延长石油天然气有限责任公司在西部产权交易所正式挂牌，交易30%股权。之后引进了五家投资公司，实现股权结构多元化。
今年3月底，延长石油宣布，下属公司陕西延长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延长天然气公司）正式挂牌成立。
延长天然气公司的前身即为陕西延长石油天然气有限责任公司。该公司成立于2015年11月，由延长石油全资持股，下辖临镇、安塞、杨家湾、延川和志丹五个天然气液化工厂，产能为110万吨/年，是全国最大的LNG生产经营企业。
延长石油对界面新闻表示，延长天然气公司将依托延长石油的天然气资源，延伸天然气产业链，形成上中下游产业发展模式，对下一步整合LNG资源奠定基础。
此外，延长石油还在开展沿海LNG接收站和LNG贸易业务前期研究。
相比于“三桶油”，延长石油此前在天然气产业的发展速度稍显迟缓。现在，它开始有了改变。
押注天然气
作为一家有百年历史的老牌石油企业，延长石油在天然气领域却是位新秀。
直到2014年，它才有了发展天然气的动力。当年，国际油价结束了五年的高位运行，从100美元/桶下跌至55美元/桶，并持续走低，石油公司业绩跌入冰点。这一年，延长石油的天然气产量仅为6亿立方米。
2015年，延长石油出现了十年来首次亏损，净亏11.19亿元，净利较上年减少81亿元。但这一年，延长石油的天然气产量增长了183%，达到17亿立方米。
此时，国内天然气产业迎来黄金期。“三桶油”纷纷开始布局天然气产业，中石油完成了昆仑能源（00135.HK）和昆仑燃气的整合，确定了天然气终端综合利用业务领域唯一发展平台。
2016年，延长石油正式提出打造“以气为主、油气并举、多资源兼探”的局面。将天然气发展放在首位，对于一直以石油为主业的延长石油而言，尚属首次。
2017年5月，国务院印发《关于深化石油天然气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当年年底，民用“煤改气”大力推广，国内天然气产业迅速掀起发展热潮，全年天然气消费量增幅超过17%。
但延长石油的天然气产量占比仍小。去年，其天然气产量为48亿立方米，仅占全国天然气总产量1736亿立方米的3%。该公司目标是，2020年产量达到55亿立方米。
由于此前的天然气产量较小，延长石油生产的天然气经过液化后，一般用于满足延安地区周边市政用气。
2012年，延长石油投产了临镇和杨家湾两座天然气液化工厂；2014年，又分别在延川、志丹、安塞三地各建了一座天然气液化站。
得益于此，陕西是国内LNG液化工厂最多的省份之一，其中70%多居于陕北。
但偏居一隅，延长石油天然气产业的发展终难成气候，想要开拓市场，必须解决天然气长距离运输和销售渠道的问题。
此外，近几年的国际油价始终低位运行，以上游生产为主的企业，盈利空间受到挤压。挺进天然气消费终端，成为石油公司的新利润增长点。
扩展油气产业链，也成为延长石油的生存必须。
在这一背景下，陕西燃气集团（下称陕西燃气）成为延长石油最合适的“联姻”对象。
去年9月，延长石油以资产置入方式向陕西燃气增资扩股，借此持有陕西燃气52.45%的股份，成为其控股股东。
陕西燃气上市公司陕西省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陕天然气，002267.SZ）公告称，上述增资扩股完成后，延长石油间接持有陕天然气公司55.36%的股份，实现对公司的控制。
陕天然气公司拥有12家控参股企业，年资源配置量186亿立方米，建成投运长输管道40余条，管网里程达3466公里，日输气能力4736万立方米，年输气规模165亿立方米，是国内管网里程最长、输气规模最大、市场覆盖最广的省属天然气公司。
陕天然气的全资子公司陕西城市燃气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是陕西省业务涉及范围最广的城市燃气企业，主要业务为居民用气、工商业用气，加气站、加油站建设及运营。
延长石油对界面新闻表示，延长石油和陕西燃气的整合工作正在如期推进，各项审批已完成，陕西燃气已全面纳入延长石油管理，公司重大事项管理已实现全面对接。
唯一的“一体化”控股陕西燃气，意味着延长石油在拥有上游资源外，还拥有了中游管道和下游城市燃气。
去年12月，国家石油天然气管网集团有限公司成立，“三桶油”所属的油气管网资产划拨给该公司。
这也意味着，延长石油将成为中国唯一的上中下游一体化石油天然气生产商。
北京世创能源咨询公司首席研究员杨建红认为，延长石油一体化，从陕西省角度看，有利于该省油气资源的统筹整合和省属油气产业发展，并提高其燃气产业的规模化、集约化和专业化水平。
与陕西燃气牵手，能够大幅提升延长石油通往消费市场的管网配套能力，且可以实现延长石油自产天然气的均衡销纳。
陕西燃气也能依靠延长石油的自产天然气，作为陕西本省及汾渭平原天然气保供的稳定补充气源，且可以依托延长石油的实体产业投资运营能力，推动天然气配套支线管网等基础设施建设。
对于双方“联姻”，乐见其成还有陕西省政府。
作为能源大省，中石油长庆油田和延长石油均分布在陕西境内。但随着近年来天然气需求增加，陕西在冬季频现“气荒”。
陕西本地生产的天然气，只有约45%为自用，55%需外输。其外部市场主要集中在华北地区，其中，北京地区82%的供气来自陕西。
陕西燃气有内部人士曾对界面新闻表示，冬季用气高峰，中石油有时不能按照合同量供应气源。
长期以来，中石油是陕西燃气的第一大气源，延长石油的气源仅约占其总份额的20%。
陕西燃气纳入延长石油旗下后，将拥有稳定的补充气源，有利于陕西省天然气供应保障和调节目标的实现。
近年来，中石油也在城市燃气市场上开疆拓土，这势必与延长石油形成竞争关系。
一位不愿具名的中石油内部人士对界面新闻称，LNG价格早已市场化，管道气价格管制也取消了，延长石油一体化后，在天然气领域将实现较高的利润增长，且对中石油在陕西的市场份额形成冲击。
2018年12月，中石油在陕西城燃市场布下棋子，成立了中石油天然气销售（昆仑能源）陕西分公司。去年9月的一次座谈会上，陕天然气表示，希望中石油天然气销售陕西分公司在中贵联络线陇南分输站资源配置，以及西气东输二线高陵分输站扩能改造方面给予支持。
郭焦峰认为，延长石油一体化后，能否对陕西天然气市场格局产生影响，得看双方整合后的运作能力。
“目前看，仅是陕西国企改革后的产业链重构，延长石油的一体化优势成果尚需观察。”郭焦峰表示。
多重关口
想要借助一体化优势实现天然气产业的飞跃，延长石油仍需跨越多重关口。
杨建红认为，从公司角度讲，一体化模式比专业化（非捆绑式）更加有利于公司经营，但延长石油一体化模式属于个案，并不具有代表性。在当前石油天然气体制“X+1+X”改革的思路下，“管住中间、放开两头”是方向，延长石油一体化的发展方式面临着改革重组的压力及风险。
陕西省天然气管道目前尚不在国家管网公司资产划拨范围内，省级管网公司有存在的空间，但按照“全国一张网”的思路，省级管网公司也可能以市场化的方式融入国家管网公司。
陕西省天然气管道尚不在国家管网公司资产划拨范围内，但按照“全国一张网”的思路，未来能够真正单独存在的省级管网公司很少，省级管网公司也可能以市场化的方式融入国家管网公司。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研究院郭焦峰认为，即便陕西省管网能够在较长时间内单独存在，延长石油一体化优势想要充分发挥，还需强力的协同效应。
延长石油的天然气产量集中在陕北，燃气市场则主要在陕西西安等关中地区、陕南地区，资源和市场距离较远，且有些地方管道尚不能覆盖。
上中下游要一体化发展，需要资源、管道、市场发挥良好的协同效应。因此，延长石油将面临投资和管理的压力。
资源勘探面积受限，是延长石油发展天然气产业的另一困境。
延长石油在陕西、内蒙、宁夏等10个省、38个市（县）区共登记石油天然气勘探面积约8万平方公里，其中省内约1.07万平方公里、省外约6.96万平方公里。
这样的油气家底仍然无法与“三桶油”相比。中石油旗下仅长庆油田就横跨陕、甘、宁、蒙、晋五省（区），勘探总面积多达37万平方公里。
此外，延长石油的天然气采收率约20%，长庆油田的采收率达50%。这意味着，如果一口井有100万方天然气，延长石油在现有技术条件下仅可采出20万方，长庆油田则可采出50万方。
延长石油想增加产量，就需要不断增加钻井数量、扩充资源范围。
因为资源争夺，延长石油和长庆油田曾多次发生纠纷。长庆油田曾向界面新闻提供的数据称，2007-2018年初，延长石油在长庆油田依法登记的核心区块榆林气田、子洲气田、神木气田矿权范围内，侵权井场及侵权钻井150处。
延长石油在页岩气领域也有布局。2011年，其钻成国内第一口陆相页岩气并压裂产气。
截至目前，延长石油初步落实页岩气地质储量1600亿立方米，但累计建成页岩气井口产能仅为5亿立方米，约占全国页岩气总产量的5%。
在郭焦峰看来，延长石油天然气板块要想实现大发展，市场化是唯一的出路和方向。
郭焦峰建议，延长石油应对新成立的延长天然气公司进行更彻底的混改，拿出更多股权来引进民间资本，激发其发展活力，为一体化优势的发挥提供突破口。
其次，通过延长天然气公司控股集团天然气板块的上游和下游业务。“如此，才可能在天然气领域对标新奥燃气、华润燃气等大型城市燃气企业。”郭焦峰称。
延长石油则有自己的规划。
“十四五”期间，延长石油希望在上游领域力争形成百亿方气田，加大省外、海外资源油气资源获取力度。中游储运领域方面，要完善省内管网布局，推进与国家输气干线和周边省市燃气管网互联互通，围绕陕西全省用气调节和输气保障规划建设相关储气项目。
在下游用气市场端方面，延长石油表示，将深化天然气下游业务合作，布局加气站网络，拓展陕西周边燃气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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