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 ■袁军

延安日报 2019-07-20 10:56 大字

她纯朴、善良、厚道、热情、能干、孝顺的品行在感染着我、教育着我，教会我怎样去生活，怎样去感恩生活、感恩社会、感恩亲人。

四嫂没有念过一天的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在她的心里却认识千万种变化书写的“人”字。四嫂具有陕北农村妇女纯朴、善良、厚道、热情、能干、孝顺的综合素养，她不善言传，只会默默无闻地如老黄牛般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有时甚至让人觉得有点木讷。

父母一生生育我们姊妹七人，我有两个姐姐四个哥哥。由于家里人口多，光景不好，四个哥哥结婚时都属于晚婚。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迎娶四嫂的时候，我牵着一头高大的骡马当“拉马娃娃”。那是一个天寒地冻、漫天飞雪的腊月天，我随着迎亲队伍翻山越岭，足足走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四嫂的娘家居住在白豹镇沟门村一个叫井界的拐山岭上。在阵阵唢呐声中，我看见四嫂坐在娘家的下炕圪不停地掉眼泪。经人介绍后，四嫂抹了抹眼泪召唤我：“外面冷的，上炕上来坐……”四嫂长得不是十分俊俏，但个子很高，第一眼见她就觉得一定是个特别善良的好女人。迎亲队伍起身时，娘家人把四嫂抱上马之后，四嫂放声哭了，我知道那是四嫂即将离开父母亲人，离开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故土的一种难舍之情。在迎娶四嫂回家的路上，漫天飞雪仍然下个不停，积雪已经覆盖了四野，白茫茫的一片。山梁上，四嫂头顶的红盖头和一身红棉袄红棉裤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紧拽着马缰绳，生怕把四嫂摔下马来，四嫂骑在马上还不住地叮嘱我，“小心，慢点走……”我突然觉得四嫂是那么美丽、俊俏。就这样，我牵着马将四嫂从一个拐山岭的人家娶进我们寺壕洼的一个拐山沟的小村子。

四嫂过门后，与四哥一直跟着父母过。那时，我已从延安师范毕业分配到楼坊坪初级中学教书，由于我也没有结婚，便也和四哥四嫂一起过。三个哥哥结婚后便各开门另当家了，母亲又长年患病，于是，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落在了四哥和四嫂的肩上。四哥只念过一年的小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字，四嫂更是目不识丁，所以他们只会一门心思在土地里刨挖，用苦力打拼属于自己的劳动果实。那时，还没有实施退耕还林政策，家里人还沿袭靠天吃饭、广种薄收的传统耕作方式。四嫂和四哥一天爬在山上，拼命地干活，凭着一身好苦力硬是一座山一座山地耕地、播种、收割，两三年间家里大囤小囤里粮食便堆得满满的，多余的粮食变成了一沓沓的现金，我们家的光景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全家人的眉头都舒展了。

四嫂在村里村外是有名的厚道孝顺媳妇，她从来没跟人红过脸、高言低语过，无论什么人都会处得十分融洽，不跟任何人争强好胜，大家都愿意和她来往，更不用说和我们家人了。近年来，随着城镇化的不断加快，老家原本只有十余户人家的小庄子而今也只剩下三四户了，而且都是老人们。四嫂的儿子在采油厂上班，单位分配了住房，四嫂和四哥完全可以随儿子去城里住，顺便打点零工，光景也可以过得很丰盈。但是由于父母亲不愿意离开村庄，四嫂和四哥便一直留在父母身边，照料他们的衣食起居。父母都是上了年岁的人，尤其是母亲，从50多岁以后就一直卧床，患病不断，今年已年近八旬，四嫂便竭尽所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母亲的生活起居，她为母亲洗头、洗脚、剪指甲，我们姊妹兄弟哪一个也没做到四嫂的这份孝顺。老话常讲，久病床前无孝子！母亲由于多年患病，说句实在话，我们当儿女的大都从心里感到有些疲倦，加之母亲情绪也不好，爱抱怨，发牢骚，甚至经常发脾气，我们姊妹兄弟都顶撞过她，可四嫂从来没有在老人跟前说过一句重话，而且每当我们要和老人理论的时候，四嫂总是劝我们“老人上年纪了，老烦了，你们不要计较，我们也会有老的一天……”四嫂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感染了我们兄弟姊妹，这几年来，我们也不会在老人跟前说句语气重的话，而且就连我两个哥哥也受了四嫂的影响，隔三岔五地去陪老人说话，嘘寒问暖。

1996年，我和妻子结婚时怎么也凑不起结婚所花费的钱，四嫂硬是说服了哥哥，把积攒下来的五千块钱给我办婚事，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和妻子结婚已经20年了，每年过年我们都要回老家和老人、四嫂一家人过年。四嫂总是不嫌苦累，热情大方地接待，招呼我们一家人乐呵呵地过大年，总是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做给我们吃。由于父母和四嫂四哥一起生活，一到正月天，我们兄弟姊妹、侄儿外甥、亲戚六人都会上门来走亲访友，拜年。因此，四嫂家里便门可罗雀，一天要做几顿的饭，上下打理，整天围在锅灶上，从来不言苦、不言累，亲戚六人都夸四嫂良善、热情。

四嫂是一个极其平凡、普通的陕北婆姨。她纯朴、善良、厚道、热情、能干、孝顺的品行在感染着我、教育着我，教会我怎样去生活，怎样去感恩生活、感恩社会、感恩亲人。

我非常庆幸她做了我的四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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