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山记 萧忆
清晨的薄雾,如细纱一般遮覆在静幽的太和山。远处,延河水舒缓地流淌着,河床上的鲜花正在恣意怒放。
从山脚出发,张先生一路欢喜。他脸庞漾动的笑容,如晨曦般和煦。太和山之高,足可俯瞰延安全城。自然,攀山的石阶,也一眼望不到头。远望,犹如一条亮白的瀑布从山顶直泻下来。石阶很陡,我甚至不敢在石阶中央行走,只得依着两边茂密的林木向上攀爬。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汗水直流。张先生十分瘦小,却走得虎虎生风,我打心底佩服起他来。
石阶的西边,每隔十米左右,便有鹤发白须的老者开辟出来的一块平地,大约两平方米。平地上竖立着一把把大伞,花花绿绿,像绽放的花朵。伞下有木板凳一个,小巧而结实,上面颜色陈旧,看起来已有多个年头。老者多为算命先生,身前放置阴阳盘、竹签、铜钱、龟背等通天之物。他们神情怡然,衣着素洁,颇有一些仙风道骨。每遇有慕名者上山,便抬一抬眉头,用手随意指一指自己面前的广告布。但大多摊位生意清冷,鲜有人前去问询。
路两边有簇簇种类不一的小草,张先生喜嗜本草,详细给我介绍着它们的功效。有一草物,名为远志,茎长一拃有余,上面攀爬着细碎的小叶,开着淡紫色的碎花,它混居在植被下,很不引人注目。张先生告诉我,此草根部去茎留皮,具有消肿祛痰、镇静催眠、调节情绪的作用,疗效甚佳。谈起中医,他来了兴致,娓娓道来。
张先生少时亡母,吃尽苦头,初中毕业后步入杏林,与医学结缘。在与本草的你来我往中,逐渐对各种本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东买西借,看了许多有关中医的书籍。如今,由于诸多繁杂事务,他不得不放弃对中药的追索,但内心始终有一个生长在春天的草药梦。
山中突现一片空地,有一些窑洞坍塌的残迹。这些窑洞虽然被拆除休整,但依然能看出窑洞的模样。空地边,有几棵高大的洋槐树。看到洋槐树,张先生又给我讲起洋槐花酿的蜂蜜和洋槐树籽具有清肝明目、降压抑菌的奇效。
走一路,听一路,虽倦意缠身,却学到许多,也觉得不虚此行。
坐在洋槐树下,清风吹拂,花香四溢。不远处盘曲的小道上,一些不知名的花朵正随风飘曳。
太和山,果真是一片世外仙地。说世外,其实也有不妥。此山就屹立于延安城东,巍巍峨峨,蔚为壮观。山上不是黄土裸露,不是沟渠纵横,这与黄土高原给人的印象有些迥异。山体林木葱茏,鲜花遍地,风铃声传来,檀香的香气传来,颇有终南山空山雨后的意蕴。
有卖香火的中年妇女,斜躺在旁边的石板上,眼睛微微眯着。一块木板被数十块断砖支棱起来,上面摆放着一些粗细不一的檀香,还有一捆红色的平安带。妇女见我们走来,急忙笑盈盈地站起来,顾不得拍土,向我们推荐檀香。为了游客方便,她也搞起了套餐销售。一把檀香,一条平安带,数张黄纸,总计五元。我们买了两套,携香继续上山。
路途中有两个中年妇女,打扮潮流,身披彩绸,看起来轻松无比。她们不为朝拜进香,一路说说笑笑,竟有些小女孩的姿态。想必太和山带给她们的那份惬意和舒然,是可贵的。
在这里,山的幽静正是人内心的幽静。每个人都把生活的繁琐摈弃一边,尽情沉浸在少有的悠闲之中。
攀登至太和山太和观脚下,只见一些游客虔诚地跪在一尊白色的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其实,来太和山,本身就是一种释放,一种修行。
这时,眼前倏然开朗起来。只见油松和侧柏等林木盎然挺立。树身挂着木牌,上边写着它们何时栽种,有何特征。看到侧柏,张先生开始给我讲解侧柏籽的作用。柏树细长的叶片,组合成一片片平整的扇面,扶摇而上。叶片间,深绿色或是枯黄色的柏树籽,密密麻麻,不计其数。侧柏叶洗头,可化痰止咳、凉血止血,缓解须发早白和血热脱发。侧柏籽也有凉血止血和生发乌发功效。看着侧柏,我有种冲动,想折一些回家。大学后,我的头发开始脱落,数年时间,头顶发丝渐稀,着实让人心烦。可最终没有下手。毕竟,侧柏是太和山的侧柏,是大家的侧柏,我岂能满足一人的私欲。
走着走着,路面变得开阔起来。由大型石头铺就的路面,踩上去很有沧桑感。太和观建于太和山之巅,地势险峻,视线开阔。凭栏俯瞰,山城延安尽收眼底。目力所及之处,皆为葱茏茏的山,皆为直立立的楼。
真武大殿前,一口巨钟岿然而立。看着这口大钟,我想象着它敲响的时候,那浑厚的声音,一定可以穿千山越万水,直达海角天涯。
在几棵茁长的油松树的树枝上,挂满红色的平安带。我唤来张先生,将一条条平安带小心地缠裹在指头粗的枝条上。一排排,一列列,它们随风摇曳,把这份幽雅的释怀,送给更远的地方。
由太和观向东,有一石桥。石桥横跨两座山峰,连接东西,长约数十米,雄浑伟岸。过石桥,拾级而上,便到了老君殿。老君殿附近的石阶长约两米,石阶两边皆为数十丈高的悬崖。悬崖上缀满酸枣树,一颗颗酸枣随风摇摆,甚是喜人。更让人心里温暖的是,石阶边还有数十株韭菜花,洁白的花儿簇拥在一起,瞬间让这里多了一份生活的气息。
微风吹过,草木独有的清香扑鼻而来。这风,浸润了草木,浸润了天地,亦浸润了日月。
山峰叠翠,雾霭已经散去。湛蓝色的天空洁净如洗,却没有一丝云朵。此时,任何言语,似乎都是赘物,都显苍白。
其实,当我们被琐事缠身,被人生无视时,不妨走进自然,与草木对话,与神灵共沐,那些忧愁,兴许会在某一刻化成嘴角的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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