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棚之乐 □马婷
IC photo 供图
我第一次在众多人面前不顾形象地大口啃食一只甜瓜，是在菜农尹志军的大棚中。不仅如此，我这吃相还被同行的一位先生用镜头捕捉，拍下两张照片来。当然，我是不敢看那照片的；瞥一眼，赶忙移开眼睛，总觉得太过豪放，不忍直视。
许是生在周原的缘故，在此之前，我一度认为自己矜持、淑女、举止文雅。虽不至笑不露齿，但也鲜少在众人面前大口咬食，更不用说这是一只两拳大的甜瓜了。足以见得这瓜之香甜和魅力，让文人们抛却一贯端着的形象，在这大棚中，或半蹲或弯腰或伏地，又是看、又是闻、又是摘，而后欣喜地尝起手中的甜瓜来。
晨起的一场春雨，让宝塔区的万物更显清新干净，只是过了半晌，那朝阳便挤开层层云雾挂在了冯庄乡的上空，照射着康坪的蔬菜大棚，也照射在菜农尹志军的心中。大棚内的甜瓜正值成熟之际，它们用婀娜的身姿和香甜的味道吸引着我们。文人墨客的矜持，瞬间便臣服在这瓜果的香甜之中，于是有了千姿百态赏瓜尝瓜的样貌来。而我，也在尹志军黝黑憨厚的笑脸与自信淳朴的眼神中，蹲下来，摘下一只瓜，啃了起来。
这些瓜，或是黄绿相间的花皮，或是清纯的白皮，我叫不上来它们的学名。只看到它们似一个个胖娃娃般挂在藤上，争相挤入文人的眼睛。菜农尹志军，则在一旁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看着这些可爱香甜的瓜，眼里透出些许自豪的神情。他自豪这些甜瓜长得好看，替他长了脸；自豪这些甜瓜吃起来又脆又甜，抓住了作家们的心；又自豪着这些甜瓜不用清洗，入口即可食；当然，他也自豪着这些甜瓜让他过上了好日子。
他正沉浸在甜瓜带来的甜蜜思考之中，便有几位文人忍不住掏出了腰包，要买一些甜瓜带回城里，给年迈的老人或者幼小的孩童尝尝鲜。他们一边拿着尹志军递上的袋子摘取，一边还咬着手里未食完的瓜，平日在城里矫情的卫生习惯也抛却了。这些没有用过化肥农药的甜瓜，显然令他们感受到了大自然最原始的美好。所以，他们沉浸其中，顾不得其他。
十几年前，尹志军还和陕北诸多的汉子一起外出打工，下井挖煤，可日子却依旧过得紧紧巴巴。那时，他总是期盼着何时能住上一间好房子，何时能给妻子买上一件首饰，能让孩子不为学费发愁。当然，他这期盼，和康坪其他男人一样，和冯庄乡甚至和宝塔区其他男人都一样。而如今，他站在政府为他们建造的蔬菜大棚中，站在这些已让他脱贫致富的甜瓜跟前，笑得乐开了花。这些甜瓜，每年都会通过政府搭建的线上或线下销售平台送往全国、走进千家万户。他们唯一做的，就是悉心地栽种、呵护和采摘它们。而后，静待这些甜瓜变成银行卡里增多的数字，变成新房，变成院子里的车，变成娶媳妇的婚宴……
跟着尹志军来到他那极具现代化气息的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辆现代牌轿车和门口的摄像头，以及一些垃圾分类的标识和物件。尹志军家几孔新装饰的窑洞内，空调、冰箱、沙发、电脑一应俱全。此外，厕所的抽水马桶、厨房的现代化厨具，都让我们以为置身的不是某个陕北农人的家，而是一家田园民宿，纷纷感叹着已被这小院、菜田、鸭鹅的田园生活所吸引，不忍也不舍离去了。而这样的院子，在宝塔区随处可见。宝塔区更多的是政府为原住在山上的农民搬迁而建造的统一样式的小楼房，这些楼房无一不吸引着我们。它们大都立在山脚，犹如一栋栋山间别墅，洁白的外墙和那清新的空气互相映衬，乍一看，让人误以为是到了江南。
我们在来菜农尹志军家之前，已经到过几个乡镇。那些乡镇，有的以种植苹果带动村民富裕，有的以发展红薯产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当然，他们和康坪一样，也发展旅游。那些位于半山、曾为百姓们居住的破旧窑洞，如今经重新规划打造、装饰后已焕然一新，背靠山坡，一个个咧开嘴巴，微笑着，似乎在等待着游客，也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它们的前世今生。它们的主人，如今都统一搬迁到了政府建造的新农村，那里干净、平整，一栋栋楼房，或是两室一厅一卫，或是三室一厅一卫，如同尹志军的家一样，有着一切现代化的装饰。
难怪，文人们都羡慕这种悠然见山的生活。观宝塔区各个乡村，如今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绿植林立、百姓富足，开门有青山，出行有私车，家中更是衣食无缺。村民们白日忙碌在果园、蔬菜大棚、红薯地抑或是在周围的民宿上班，晚上则居住在现代化气息浓郁的新农村，竟惹得我们对这乡村生活也流连忘返起来。谁能想到，前些年他们还住在那半山腰的破旧窑洞中，孩子上不起学，后生娶不上媳妇；男人们即使外出打工，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如今，尹志军靠这些甜瓜一年就能收入近十万。他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遮掩不住的。当然，那些种植苹果的果农、发展红薯产业的村民也一样，自从政府帮助他们将农作物发展成集体产业，开发线上线下销售平台，甚至于在省城开设宝塔区农产品实体经销店以来，他们的生活逐年好了起来，从脸上遮掩不住的幸福可以看出。
巍巍宝塔山，滚滚延河水。我们深入田间地头，一次次被耕耘在黄土地上的百姓所触动，被他们种植的果蔬所吸引。无论是可口的甜瓜，还是香脆的苹果，都承载着乡村百姓的幸福生活。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深切体会到脱贫致富的充实与满足。他们将那满足展露在眼神和笑容中，展露在与文人的交谈中，使得我们羡慕起乡村生活来。他们则憨厚地挥一挥手，继续埋头于田间，采摘起果蔬来。只消一日，这些果蔬便会插上翅膀，飞往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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