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们坦然面对疾病 文/李苡扬
我需要重新思考父母即将老去的这个沉重话题,我需要新的心理建设,或许给她快乐的晚年比医疗冒险更值得我们去做。
农历丁酉年的腊八节,感觉零下20多度的延安像是突然起了风。出了医院大门,紧紧地拉着妈妈的手,我的心里反而多了几分坦然。风刮得有些冷,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妈,咱们吃点什么?”
妈妈属兔,六旬有七,在陕晋交界的黄河边长大,嫁到了两山相望见面远的塬上。她最远到过市区,独自一人搭公交车只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司机提醒她到站下车,她赶忙解释说,“钱还没给你呢”,司机摆手,“再不下车你就下不去喽”。她讲乘车的这段经历,我们在面馆报的两碗鸡蛋柿子汤面刚刚端上来。我赶忙拿了筷子埋头吃面,生怕眼泪涌出来吧嗒掉到碗里。几乎半生从未离开过黄土地的人,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是妈妈肤白,满头白发,60岁以后一双大花眼耷拉了近一半。一年内的每笔重要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却是个纯粹的文盲。她是家中长女,有弟妹5人,家庭负担重但求多子多福,在上世纪中期的陕北农村,自然日子过得也舒心。可惜无一人受教育,姥爷身后百年也不会想到今日中国的发展。而这一点,却影响了我母亲的一生。只有生活在她熟知的范围里,她才是真实的她,知道路怎么走,话怎么说,眼见的每个物件都心里有数,我想这也是她根本不愿意离开村子的原因。
想到这些,顿时觉得碗里的面多得像是怎么努力都吃不完,看起来形状也有些奇奇怪怪。检查报告正好放在桌上,我停下筷子,认真地又看了一遍。上午带妈妈检查的情景历历在目,医生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跟我说,“不排除冠心病的可能,你是咱们本院职工,建议进行冠脉造影。”打电话给爸爸,可平日里就需要助听器辅助听力的他只在电话里重复,“有什么事,我听不到啊!”我几乎用喊的分贝也叫不答应他。再打给哥哥,“好好问问你们单位医生,咱都听医生的。”挂完电话我又返回门诊再次跟医生进行沟通,冠脉造影是唯一的办法吗?需要哪些流程,有什么风险等诸多问题挨个又仔细核对了遍。“麻烦您了,那安排住院吧。”我起身拿着妈妈的身份证、合疗本正要去办理住院手续。
“等等,有什么过敏吗?”
“有。”
“什么?”
“过敏体质,很多常规药物也过敏。”
我不自觉地愣了下,对,很多常规药物也过敏。说完以上对话,我第3次坐在了医生面前。冠脉造影,是现阶段诊断冠心病的“金标准”,可以明确冠脉解剖、冠脉血流、心肌灌注以及冠脉病变。而冠脉造影的前提是使用造影剂,虽说有皮试在先,但小剂量的皮试也会有微小误差的时候,皮试正常但静脉注射后因为试剂过敏出现多次休克,甚至发生死亡意外的个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重复第二轮的电话征求意见。
因为在医院工作见过了很多人的绝望,所以在看到别人经历生老病死的时候我有了基本的免疫。也曾想过父母的老去,我一度觉得经济负担会成为我们最终的临界点。但在那一刻,我才发觉不是。在来回几十通电话后,我们决定药物保守治疗。想起医生问话时她说的种种细节,我不禁倒吸了两口冷空气。她腿软了5个多月,乡镇体检查出来心动过缓每分钟仅有40来次,气短都成了家常便饭。她故意瞒着我们,她怕看病多了会消耗很多我们的积蓄,她还常常调侃生死都是老天定的。
但她根本没有想,她的女儿还是名医务工作者。她也没有想,我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正是为了全社会的健康事业,虽说只尽绵薄之力但我也任劳任怨。如果让疾病存在甚至与它共处,我有多么不甘心啊?我恨不得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专家给她最好的治疗。可我也怕极了,那一刻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患者家属。我害怕意外,我根本做不到把看起来好好的她推进冷冰冰的手术室等待命运的抉择。我没法赌老天网开一面站在我这边。
“妈,你觉得这面味道怎么样?”
“不好吃,你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拉起妈妈的手,我们平静地走出了面馆。腊月的风很紧,但正午的太阳还是照出了一片和煦。我已经快有一年没有牵过妈妈的手了,她的手又松又干,脉络突出,像是层老树皮裹在上面。我紧紧地拉着这双干巴巴的手继续往前走,我想我的内心开始变得笃定。比起其他患者家属,我更能理解医学的有限,我需要重新思考父母即将老去的这个沉重话题,我需要新的心理建设,或许给她快乐的晚年比医疗冒险更值得我们去做。尽管我们会带她到更大的医院再进行全面检查,但给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找到答案后,我想我们会慎重地选择让父母如何老去。或许最好的方式,就是为父母投入更多的爱,投入更多的耐心,像小时候他们抚养我们长大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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