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他们的世界,你未必懂 本报记者 牛敏

延安日报 2017-12-02 12:23 大字

1.他的伤害

听到我喊“姜师傅”,姜云龙答应一声从屋子里迎出来。

“到办公室坐吧!”说完他转过身伸手去探寻方向。

姜云龙的按摩店在单元楼里,两室两厅的格局,客餐厅位置摆着几张按摩床,两位年轻的技师正在给顾客做推拿。里间的房子一间是休息室,另一间就是他的办公室。

拿杯子,放茶叶,烧水,泡茶,我看着他熟练地完成这一切,没有谢绝,也没有抢着说“我来”。

没错,姜云龙是个盲人。

1994年的一场车祸让他失明,那年他26岁。

随之而来的还有倾家荡产,婚姻破裂,事业归零,人生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崩塌了……活着还是死去,姜云龙每天都在和自己谈判,他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他永远忘不了,母亲为了帮他走出困境,去求说书先生收他为徒,但先生拒绝了——一个盲人,还没有学会生活自理,说书赶场子根本不行。

“那时候,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根本不敢想象咋样走进黑暗的后半生。”姜云龙猛吸一口烟,嘴唇轻轻发抖。

23年了,即使他逐渐适应了盲人的生活,学会盲文读写,考上盲人按摩学校,拿到专业技师证;即使他学会用手机、用电脑,在延安开了两家按摩店,经营还不错,被评为“陕西省盲人按摩示范店”;即使他担任着陕西省按摩协会理事,延安市盲人协会主席,并且荣获陕西省残疾人自强模范,培养出一批优秀的盲人按摩技师……但那些疼痛并没有远去,恐惧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咬噬他的灵魂。

当听到别人私下里叫他“瞎子”时,当走路与人撞个满怀时,当陌生环境里不能独自如厕时,当夹菜总会碰到别人的筷子时……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是一个盲人,眼前的世界无法想象。

他有时会想,假如当初没有失明,生活会怎样,可人生没有假如。

他的伤痛,你未必懂。

2.他的挣扎

“残疾人是无所不能的人!”

2个月前,在全市残疾人励志报告会上,宋留平说的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震。

当“身残志坚”成为残疾人励志的标配时,宋留平用一种近乎极端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人生态度。

宋留平3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他的脊椎严重变形,求医问药的过程中,右耳逐渐失聪,右眼逐渐失明。本以为他是个活不下来的孩子,一直长到7岁,母亲都没有给他缝制新衣服,因为怕他随时离开,看见遗物徒增伤心。

13岁以前,宋留平基本没出过自家院子。在上世纪60、70年代的陕北农村,一个残疾的孩子,能有饭吃、有衣穿就算是好的照顾了。可是,他不满足,他要上学。5年零7个月的求学经历,成为他自强的开始。

在蟠龙镇卫生院当收费员,收入不算多,但工作轻松。他不满足,主动请求兼任物资保管员、伙食管理员、办公室文书,闲暇时还买了一把推子,学着给单位职工理发。

他接任蟠龙镇卫生院会计工作刚刚3个月,就报名参加全省会计职称考试,成为当时全市卫生系统第一个有职称的会计,成了乡镇卫生院的标兵。他不满足,主动给延安地区卫生局局长写求职信,希望到延安工作,寻求更大的进步空间。

他如愿调任延安,参与医疗卫生改革。他还不满足,工作之余去查阅旧档案,走访延安卫生系统的老人,20多年的辛苦,汇编成《延安医药卫生大事记》。

他不会电脑,坚持手写摘抄,编撰了15年《健康教育通讯》;他放弃所有的节假日,筹划健康教育大讲堂,义务担当健康教育宣传员……

他把每一天都填得满满的,不让自己有多余的精力,把能量发挥到最大。他像一只萤火虫,努力地发出光亮,他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不超过40公斤的残疾之躯,也会给社会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在努力弥补身体和生活的不完满,他害怕因为这种不完满而带来轻视,在自卑与自尊的缝隙里,他与自己较劲,与命运较劲。

他的挣扎,你未必懂。

3.他们的渴望

宋留平永远记得,1988年那个秋天,他去市档案馆查资料。一进地下仓库,管理员问:查哪一年?他说,卫生系统的全部查。管理员愣了一下,随手一指:这一面墙都是,你慢慢查。说完就出去了。

从第一排第一层开始,宋留平一摞一摞地把档案抱到桌子上,借着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一页一页地翻。从上午9点开始,翻到下午4点多,手指头都磨出了血泡。感觉到肚子饿,估摸着人家也该下班了,他开始把满桌子的资料规整好,按顺序往回放。够不着,就把凳子摞到椅子上,抱着档案站上去,双手举过头顶,快要放进去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凳子倒了,档案全部砸在脑袋上,他摔在水泥地上,晕了过去。

醒来时,管理员正给他擦脸上和嘴边的血,一边擦一遍埋怨:“卫生局咋派这么个人来查档案,出了人命咋办?”管理员不知道,宋留平查档案并不是公派,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事,他要为编撰《延安医药卫生大事记》做准备。

踉跄地走出档案馆,外面秋雨缠绵。没带伞,宋留平一边处理胳膊和膝盖上的擦伤,一边在屋檐下躲雨。还来不及为刚才的事故伤神,就隔着雨雾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等走近些才发现是妻子抱着孩子在雨中绝望地哭喊。

宋留平借调延安的时候,妻儿都留在蟠龙镇。那一天,孩子突然生病,本身精神脆弱的妻子不堪重负,抱着孩子到延安来寻他。去单位,没找到;去宿舍,没见人;问同事,谁也不知道宋留平去了哪里。那时候没有手机联络不上,绝望的女人一下子崩溃了,抱着孩子在雨中沿着南关街来回奔跑,哭着喊“宋留平”的名字……

“电影里的悲情剧也不过如此吧!”那一天,宋留平扪心自问:我到底在折腾啥?留在蟠龙卫生院安稳轻松,终其一生不好吗?为啥要来延安?为啥给自己找那么多事?但他说服不了自己。

宋留平说,这么多年来,自卑像幽灵一样伴随着他的人生。在他眼中,“森林般的人群”有种天然的优越感,他每天穿梭其中,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他不怕辛苦,但害怕嘲讽,不怕困难,却害怕轻视。他想跳出这个圈子,想打破规则,想让自己的人生不那么卑微。他希望,等他离开的时候,认识的人会说:这是宋留平,他来过,他很棒!而不是只记得有一个残缺的躯体曾经活着,或者什么也不记得。

姜云龙的渴望更具体。

他希望更多人光顾盲人按摩店,就像走进任何一家普通的按摩店一样,花费享受服务,不必同情怜悯,也不用心怀芥蒂;他希望延安也能有盲人电影院,让他们有机会坐在影院里欣赏热映的电影;他希望有一天可以独立出门,无障碍地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他希望可以融入更大的生活,而不仅仅生活在盲人的圈子里……

“我们很努力,只想活得像个健全人,你能理解吗?”

我点点头说“理解”。我看到他笑了。

可是,真的理解吗?

我明白,再多的换位思考也只是想象,我不是他,他的伤痛,他的挣扎,他的渴望,我只能触摸,无法感同身受。

他们的世界,你未必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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