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蟹螺堡子
□ 吴微（成都）
坐落在石棉县江坝村的蟹螺堡子，意在此地的山势顺河谷海螺般上行，故得名；第二层意思源于尔苏人居住地，以前的海子流干后，出现了几个巨大的海螺，便是“蟹螺”的音译。
据民族史考证，蟹螺堡子因深藏于横断山脉峰峦重叠、高山峡谷区域的“藏彝走廊”，尔苏藏族文化保存相对完整，被国内民族学专家称作“中国尔苏藏族第一堡”。
初冬的天色阴云密布，松林河上飘着牛毛细雨和雪粒，把大山洗涤得清新明澈。我们来到蟹螺堡子，尔苏的“萨巴”王福有（也称祭师，亦是尔苏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者，有省级职称，是尔苏文化的“活字典”），已组织好身着盛装的欢迎队伍，在村口的小桥头列队，点燃了煨桑。
看见我们到来，尔苏人唱起了欢快的歌，敲响了祈福的锣，盛装的村民亦歌亦舞；我穿过煨桑散发松枝香味的袅袅青烟，走到萨巴跟前，只见他左手拿清泉铜瓢，右手持一清翠树枝，念着吉祥的经文，往我头上、肩上、身上撒上神佑福至的灵泉，之后，我便从笑靥如花的村民手上接过镶银酒杯，喝下迎接客人自酿的醇厚白酒，那酒劲把冬天的寒气驱散，浑身感觉暖和如春。
去往祭祀广场的木桥下，河滩长着几棵相望对揖、繁枝藟条的麻柳树，高约20米，品相苍老古朴，显得虬劲幽寂，气象深远。萨巴说，这是寨子里的神树，逢年过节，各家各户要来给神树供香。
堡子祭祀广场中心，传说以前是海子，神仙来将海水蒸发，祖先们就此定居，世世代代过着简朴、安宁且与世无争的牧猎、农耕生活。这时，盛装的尔苏妇女，扬手摆裙跳起了原生态舞蹈，我们也加入到队伍翩翩起舞，陶醉在欢乐的海洋。
走近一处十多米高的碉楼前，萨巴说这是他祖上修建的，不用吊墨线和测量，直接垒砌就能保持建筑的标准；片石取材天然，墙体厚度超过一米，一般火炮难以攻克，人们躲进去把门关上，抽掉梯子就是独立的堡垒；碉楼不大的窗口作瞭望，向外呈梯形，朝内的窗子边框可在上架枪、写字；内储粮食、水、柴禾、武器等，能存活一两个月；碉楼里有个活口通到河边，防御功能很灵活。
大家才兴奋起来，萨巴又指挥村民抬来了蒙着红布的酒坛，并用小刀在红布上割开两道口子，插入两根细铜管，他扶着铜管开始虔诚地诵经，然后招呼我们可以喝竿竿酒了。酒的滋味甘甜醇香，入口就不想停，大家轮流去喝，有的不会吸吮，总是喝不到酒，又急又不甘心，引得旁观者笑不可抑。
尔苏人有“萨巴文”的图画文字，有专家通过比对，认为尔苏人图画历书是“国宝级”的文化宝藏，甚至比商代甲骨文更为原始，比东巴图文还要古老，图案有日、月、星辰，牛、羊、马、猴等动物和山川、树木、花草等地貌植物，用不同颜色表现不同的意义。每当祭祀、迎神、农事、婚丧嫁娶、求财、远行、巫医等大事，萨巴会根据组合的图案预测吉凶，确定日期。尔苏人崇尚原始苯教，相信万物有灵，盛行白石崇拜，据传祭师念经可以骑着鼓飞走，祭祀要宰杀牛羊，实行血祭。
蟹螺堡子后靠乌扎之达神山，每年的环山鸡节八月初九到十二这几天，全堡子男人要上去祭祖敬山神，堡子里12岁以上的妇女是不能上山的。节日里有如做佛事、行法令、祭天、祭地、敬山神、祭祖先、敬先烈、敬死去的乡亲，庆丰收、祈年、过年等事项，山上祭完下山来，大家围着篝火喝竿竿酒，唱“始祖碑”歌，不分男女老少均跳锅庄至通宵达旦，热闹又快活。
堡子里如有老人过世，要开路，把放有祭品的糍粑、酒、油、鸡蛋、豆腐及好吃的石板拿上山去，跳萨巴舞，唱远古的歌，为过世者送灵魂，一直送到贡嘎山上；每年各家各户都要拿白鸡公，放在山上的玛尼堆上敬拜贡嘎山，它是冕宁、九龙、石棉三县的总神山。
上午很快过去了，萨巴请我们到堡子新开的民宿就餐，进了餐厅，一大盆炭火燃得熊熊喜庆，围坐火塘边，喝着热腾腾的茶水，一身的寒气尽数散去。很快，餐桌上摆满了藏式菜肴，有当地的火灰玉米馍馍，腌制的风味香肠腊肉，清花亮色的石磨豆花，粑粑腊肉炖鸡，凉拌罗卜干，生态青菜碧绿如玉，红糖糍粑又甜又脆又糯。最好吃的是小红豆烩酸菜，酥软的小红豆汲了酸菜的味，入口化渣，又下饭又开胃；配餐酒是粮食自酿的，色如红琥珀，轻啜一口，舌齿覆满香润稠甜，说不出的舒爽。做饭的尔苏人夫妻，手端酒杯唱起了《敬酒歌》，我们在一片喝彩声中喝下了祝福，喝下了尔苏人的真诚热情，喝下了他们对美好明天的憧憬。
大半天时光如梭，那些传说、那些秘而不宣的历史还没有看完听完，那些高高低低的景致还没有赏完，我即将离开蟹螺堡子。这个满身是迷的千年寨子，它的古老神秘，它的至简至纯，藏卧于高山之间，河流之上，犹似一颗天然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青山绿水中，白云苍穹下，熠熠生辉，充满野性而又温婉，大气又细腻，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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