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彝走廊上的尔苏部落
可爱的尔苏男孩。 
蟹螺堡。 
□李贵平 文/图
如果把藏彝走廊比作一根扁担，它一头挑起了北方丝绸之路，另一头挑起了南方丝绸之路。
先秦时期，石棉县是南方丝绸之路北段的重要通道。尔苏人的老祖宗是西夏人，十三世纪前，西夏人一直生活在新疆和中原以北，直到他们被蒙古族人打败后，就沿着“藏彝走廊”跋山涉水来到大渡河畔的石棉县。族群其他人，则融入凉山地区的甘洛、越西、冕宁、木里以及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九龙等地，分布很广。
石棉县蟹螺乡也叫蟹螺堡，是石棉尔苏人聚居地，2012年入选首批“中国传统村落”，是首部挖掘尔苏文明的电影《觉里曼姆》的拍摄地。聚居在石棉的尔苏人，保持了传统的生活习性，被称为中国西部民族文明走廊的“活化石”。
壹 大渡河畔的尔苏部落
居住在蟹螺乡江坝村的尔苏人，至今沿用清代的称谓，称村为“堡”或“堡子”。堡子外，农人在田地中耕种劳作；堡子内，鸡群在巷道中自由漫步。
在江坝村，尔苏人的建筑是用土坯瓦砖为材料修建的有檐有脊的房子，跟汉族居民住房差不多，不像其他少数民族常用的木楼竹楼。阳光似金子般散射开来，天空纯净而高远，清澈溪水哗哗流过寨子的房前屋后，山风把大片松树、桉树、枇杷、女贞、桂花和各种野花的气息，吹拂到这个小寨子。
在江坝村的大院坝角落，几只鸟儿在一株女贞树上叽叽喳喳，抢食打闹。已成熟的女贞树小果实饱满多汁，一树沉甸甸的果实成了鸟儿们最喜爱的美食。
在特殊的日子里，尔苏人会唱酒歌、爱情歌、祭祀歌、婚嫁丧葬歌等尔苏民歌，一般是一人主唱、多人附和的多声部小合唱。“觉里满姆”为尔苏民歌中的“杠启”，讲述尔苏人的过去，还有“石嘎”“标嘎”“泥几嘎”等，分别是葬礼歌、教顺歌、丰收歌等，与汉语的叫法不同，内容丰富多彩，也带些神秘意味。
江坝村五组组长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姓徐，个子不高，精瘦，阳光把他的肌肤晒得黧黑油亮。老徐说，蟹螺堡南边有一条十来公里的古道遗址，是牦牛道一条支路。当年许多尔苏男女也参加马帮，他们将茶叶、蔗糖、生丝等运到越西、冕宁等地，换回盐巴、山货、皮革等背回来。
漫漫古道，寒暑更迭，青年男女披星戴月结伴走货，在高岭河谷里相互帮衬，也在悠远山歌里播撒了爱情的种子，在阳光的催生下茁壮成长，繁衍了一代代勤劳善良的尔苏人。
老徐说，平时村里人互相之间用尔苏语交流，对外人也会说简单的汉语。这些年县上搞乡村旅游，尔苏人和汉、彝等民族的兄弟姐妹团结互助，亲亲热热就像一家人。遇到春节、国庆、五一这样的大节日，大家互相帮着介绍游客，交流旅游经营心得，有空还一块儿搞搞篝火晚会。孩子们也在一起玩球、爬树、捞鱼、掰玉米、捉迷藏，金灿灿的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映在水面上、山峦里、屋檐下……
贰 神秘奇特的﹃萨巴文﹄
75岁的尔苏老人王志全是个“尔苏活字典”，村里人说，没有他不晓得的事情。王志全说，旧时尔苏人多为一夫一妻制，条件好的也有一夫多妻，有男尊女卑遗风。
在蟹螺乡江坝村五组，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保亚带着博士后研究生邱健、博士生江昕，拿出录音机，用常规汉语测试王志全几个词汇，比如“我吃了一个苹果”“我们去喝酒”“我吃了这个苹果，我吃了那个苹果”“我从康定来”等。他们想通过采集民族地区的方言，来挖掘、验证一个地方历史文化的根脉和族群的前世今生。
尔苏人是藏族的分支，在服饰和口语上，外人很难分清他们和其他藏族同胞的区别。尔苏人聚居地分布很散，除了石棉，还有四川凉山地区的甘洛、越西、冕宁、木里和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九龙等地，但只要他们说同一种语言，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同为尔苏人，不同地方的人的口音、口语都不同。王志全说：“照我们祖先的说法，不同地方说尔苏话的人对尔苏人有不同的叫法，甘洛、越西、盐源的尔苏人称自己为‘尔苏’‘布耳子’‘耳苏布耳子’。石棉这边的则称自己为‘路耳子’，木里县、九龙县以及冕宁县西部的又自称‘栗苏’。不同的叫法实际上是同一个词的不同方言，原意都是‘白人’。”
由于长期与世隔绝，尔苏人的生产和生活、传统与信仰一直承继在亘古不变的祖先遗制中。比如尔苏人的新年，就有别于汉族。
他们的年是在每年农历八月丰收之后，年的名字也很特别，叫“还山鸡节”。这是当地尔苏藏族一年中唯一的民族节日，一般持续三天三夜，人们在这些日子里敬山神、祭祖先、庆丰收。祭祀典礼的一切仪式，皆由尔苏人的巫师“萨巴”主持。
尔苏人一直在使用神秘奇特的“萨巴文”，这种文字与“东巴文”，同为我国迄今发现的仅存的几种原始图画文字，外人看起来如读天书。
萨巴文代代相传，大多写在经卷上，笔画上是用彩色的日、月、星辰和牛、马、羊等动物图案画出来的。遇到过节或婚丧嫁娶等大事，尔苏“活字典”王志全总要带上他的“生肖甲子卜卦图”去做司仪。
资料记载，在石棉县木雅、尔苏等藏族村落，共发现了3本与王志全“生肖甲子卜卦图”类似的画有神秘图形的书，书上文字读法相近，释义相似。不过看这些文图时，需加进大量词语才能念出完整句子。比如在蟹螺乡，王志全指着一幅图举例说，图中只有6个“词”：中间是“猴子”，左下是“盛满食物的盘子”，左中是“陶罐”，右上是“闪亮的星星”，右中是“断树”，右下是“雾”。这些图画文字连起来的意思是：“二月十三日，属猴。这一天是有酒和肉的喜庆日子。天快黑时天气可能要变，地下有雾气，树被风刮断，预示着要有大风，但两颗明星在天上闪耀，总的来说这一天是好天。”
光阴让“藏彝走廊”成了尔苏等北方少数民族最好的归宿地。他们入乡随俗，学会了怎样把溜索、独木桥换成更牢固结实的桥梁，怎样把木排、竹筏换成更大的木船，怎样把不同的砖楼、土楼、竹楼、碉楼搭建得牢固美观。他们进山打猎、下河捕鱼，与日月星辰对话，在有篝火的地方唱歌跳舞，在山洞岩壁上刻画劳作的身影；他们灵动的样子让万水千山注入更多的生命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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