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母的老宅
□陈小荣
妹夫去世之后,妹妹在老家找了个男友,嘱我回家看看把把关。这是我在父母去世之后第一次回老家。买了身像样的衣服,在妹妹既期待又焦急的催促中踏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
途中,我跟住在县城的堂妹打电话,答应在她家住一宿再回乡下。车过雅安,小姑打电话转达堂妹的意思,说因家中有高三学子,疫情期间不准接触外地回来的人。我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山峦,跟小姑说没事,到县城住酒店就行了。
从泸州转车到县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站在县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偌大的县城,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好不容易在网红桥附近找到一家价格适中的酒店,洗去一路的劳顿,坐在落地窗前点燃一根烟,望着窗外闪烁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在这片土生土长的土地上,我只是一个行色匆匆的过客而已。
妹妹一早就坐车来到县城。我跟她一起把行李箱放在她女儿家,外甥女嗔怪我到了县城都不去她家里住,我望着外甥女笑笑却不说话,只顾品咂着杯中的烧酒,尽管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是她还是不懂我们这代人的心酸与无奈。这让我想起父母在世的时候,不论我多久回来,都有自己的家等着我;父母不在了,到哪里都是客,再也没有家的随意自在。
坐在回乡的车上,妹妹问我先去老宅还是去她家?我说,去你家吧,改天再来看爸妈。妹妹家和三姑家仅仅隔着一条小河沟,刚下车,就远远地看见三姑站在她家的院坝里跟我挥手,我快步跑上去搀扶着三姑一起去妹妹男友家。妹妹的男友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做晚餐,见我们到来,有些惴惴不安地招呼我和三姑到客厅里坐,给我沏茶敬烟之后又跟妹妹回了厨房。
晚餐很丰盛。妹妹的男友倒了两碗自酿的高粱酒陪我对饮,席间借着酒兴,我谈了自己的看法,希望他以后能够善待我唯一的妹妹,父母都不在了,妹妹也只有我这个亲人,我自然也会为妹妹后半生的幸福着想呀!我还叮嘱妹妹,你男友在外打工挣钱,你在家好好照顾老人和孩子,尽好自己的责任。那晚相谈甚欢。
我在三姑家住了两晚后,和妹妹搭车去了父母的墓地,坟头长满半人深的蒿草,显得特别地冷清。我点燃香烛,虔诚地跪在父母坟前,“老爸老妈,儿子回来看望您们啦!”我的头叩在蒿草之下的黄土上,泪如雨下。想到爸妈操劳一生,我却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这是我这一生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此刻跪在父母的坟前,我才真正地明白,父母在,人生尚有来路,父母亡,人生只剩归途。
祭拜完父母,抹去眼角的泪滴,我踉跄着跟着妹妹去了老屋。院坝里布满青苔,几把生锈的锄头蜷缩在偏房的墙角里,似乎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推开半朽的木门,锅碗瓢盆还在,黑黝黝的厨房上空结满了蜘蛛网,一只空着的猪食桶斜靠在墙角里,桶梁上还留下母亲拎桶时的痕迹。妹妹跟在我身后默默地抹着眼泪,母亲在这里给我们做出了无数的美味佳肴,即便是妹妹的几个孩子,也是吃着母亲做的饭长大的。如今,母亲长眠在与厨房仅有一箭之地的自留地里,看着我们匆匆归来又离去,在这来去之间,已然没有家的味道。
空空的堂屋里,只有两张餐桌码放在墙角。偏房囤积的粮食已被妹妹处理掉了。母亲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桌和一个衣柜,桌上摆放着一台平板电视,那是我当年买给父母的。父母的遗照并排立在柜顶之上,我轻轻地用纸巾擦掉上面的灰尘,默默地凝望着双亲依然慈祥的面容,觉得老天不公呀,像我父母这样善良慈祥的人为啥就早早地离我而去。我叮嘱站在门口的妹妹,有空常回来看看,清理清理房间。
从母亲房间出来,站在二楼阳台上,看见房后的几棵榕树郁郁葱葱,爬山虎的藤蔓已经占据着整个的墙面,靠近东北角的屋檐角已经坍塌了一片,就如同我心中的家一样坍塌一地。我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父母的坟茔,想到在父亲的葬礼上,从不曾在人前流泪的母亲面对众亲人放声痛哭,母亲接受不了父亲的突然离去,尽管父亲这一生并没有带给她和老人更多的欢愉和幸福。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答应我再种一年庄稼,把年事已高的外公安顿好后就随我到攀枝花生活。谁曾想在稻谷成熟的初秋,母亲也追随父亲而去,像一枚秋风中飘落的黄叶一样,凋落在故乡这片她深爱的黄土地上。
离开老宅,坐在开往县城的汽车上,我的心情格外地沉重,我极力地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田野村庄,压抑着心中的酸楚不让眼泪掉下来。故乡的老宅依然会接纳我,但没有父母的老宅于我而言,已然只剩回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回到老宅,在漫长的岁月里,陪着老宅,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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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安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雅安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