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唤醒“装睡人”的战役
李立刚向民警了解自己的计分考核情况本报记者赵文文/图
俗话说，“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在四川省雅安监狱，一名“瘫痪”8年多的服刑人员却被不会医术的民警“唤醒”。9月5日，记者走进雅安监狱，听这名服刑人员讲述他的改造心路历程。据悉，由该名服刑人员真实故事改编的舞蹈排练完毕，即将登上舞台。
“三进宫”全村唯一大学生的堕落
李立刚（化名），今年39岁，老家在四川农村。虽然家中贫穷，李立刚也不负父母所望，从小学习成绩名列前茅。1995年考入四川大学，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大学毕业后，李立刚开始找工作。“常听到这个同学靠关系，那个同学靠走后门找到好工作。就觉得，一切都要靠关系。”好高骛远的李立刚在毕业半年多后才在宜宾市一家大型酒业找到工作，并认识了一些社会上做“生意”的朋友。
李立刚说，这些朋友和他年龄相仿，学历不高，每天还不用按时上下班，钱也比他多。这让苦读“十年寒窗”的李立刚无法接受。内心的自卑感和强烈的自尊心作祟，李立刚迫切想要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他开始接近这些朋友，直到他发现朋友所谓的生意是“盗窃”。
第一次盗窃，同伙开门后，李立刚与同伙一起进屋，翻到了几百元钱，两人分了。“来钱快，也容易。”李立刚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远。2002年，因为盗窃罪，李立刚被判刑3年6个月，在四川省雷马屏监狱服刑。2005年出狱后不久，李立刚再次盗窃被抓，判刑10个月。两次入狱，没能让李立刚悔悟。2008年，李立刚再次因为盗窃，掩饰、隐瞒犯罪所得，招摇撞骗，数罪并罚，被判处有刑徒刑18年。
8年“病残”他曾想死在监狱里
2008年，李立刚在看守所羁押期间，因意外摔伤双腿。手术之后，李立刚在自贡监狱服刑。腿受伤了，李立刚“聪明”的大脑里萌发了“借此机会评残或许能够保外就医早点出去”的想法，他开始拒绝配合医生治疗、故意装残，由此拉开了长达8年的“病残”生活序幕。“纸包不住火”。李立刚的腿也有“露馅”的时候。“晚上睡觉腿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动，翻身的时候也是。”李立刚说，尽管已经装得很逼真，还是被同寝室的服刑人员发现并举报。被举报后，李立刚渴望享受“残疾”待遇的希望破灭，内心充满怨恨和绝望。抵触民警、对抗治疗成了他改造生活的主旋律。2013年12月，李立刚带着“反改造尖子”的称号被转到雅安监狱服刑。新的环境并没有让他有所改变，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情绪，他继续着“装病生涯”。“那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了，我觉得我的人生完了，我就想死在监狱里。”李立刚说，那时候他已经迷失自我，看不到民警、亲人的好，不仅消极改造，还开始绝食，常常和其他服刑人员因为小事发生争吵。
一场战役 唤醒“装睡人”
经过两个月的入监训练，2014年2月，李立刚被分到七监区。刚到监区，分管监管改造的副监狱长骆敬林就找了他谈话，“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努力锻炼，多用盐水泡脚，争取早日站起来……”就在这一天，监狱针对李立刚的情况特别召开会议，制定了教育转化方案，成立了专门的教育“攻坚”小组，相关部门分工协作,对李立刚进行重点教育。
随后，一场“转变”李立刚的行动在雅安监狱开展起来：
教育科从服刑人员的身份意识入手，开展认罪服法教育、前途教育、心理健康教育。狱政科反复讲明狱政管理要求，计分考核制度。刑罚执行科阐释宽严相济刑事政策的基本要求，监外执行的具体条件，强调“任何小病大养”不可能混出监狱。监狱医院的医生讲明功能性臆症和病理性疾病的区别、危害，现代医学对伪病诊断的准确性。
几个月的时间里，监区长、民警多次找到李立刚谈心、聊天，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听不进去。不管民警、服刑人员说啥，一概不听一概不理。”陷入“疯狂”的李立刚油盐不进。继续装病的他依然卧床，坐轮椅，并且吃饭就吐。
2014年，监狱人事调动，程浩担任七监区教导员，后来担任监区长。了解李立刚情况后，程浩开始发动李立刚的亲人给他做思想工作。不久后，陈凉监狱长到雅安监狱任职。知道这个消息后，李立刚开始“心虚”。原来，李立刚在雷马屏服刑期间，陈凉正是分管改造的副监狱长。其间，李立刚曾想利用生病受伤逃避劳动改造，但被陈凉识破。对于李立刚的情况，陈凉非常熟悉。陈凉到雅安监狱后不久，就多次单独找了李立刚谈话。
同时，程浩明确告诉李立刚，第一，他的情况不符合保外就医的条件，因此不可能通过保外就医实现他和家人尽早团聚的愿望。第二，因为此前监狱专门带李立刚到司法鉴定所进行鉴定，他也不符合评残的条件。一边彻底断了李立刚想要保外就医和评残的念头，另一边程浩也非常关心他，不仅多次找他谈话开导，更在生活上关心他。“只要他上班就会来找我谈心。不是以警官从上往下的身份，而是像一个兄长一样关心我。”李立刚说，遇到他和服刑人员有矛盾了，程浩帮忙化解；遇到身体不舒服了，程浩也马上安排他看病就医。去年，李立刚16岁的女儿多次离家出走，让他十分担心。为了缓解李立刚焦躁情绪，监狱特批李立刚可以使用亲情电话，和女儿沟通。同时，程浩还帮助他为女儿读书选择专业收集资料，想办法。
站起来 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点点滴滴，李立刚记在心中。多年来，民警的关心、照顾，亲人每个月不离不弃的探视，李立刚的内心开始激烈地斗争：这些年想保外就医就这样放弃？放弃轮椅，民警怎样看待我，其他服刑人员又怎样看待我？如果继续顽抗下去自己的腿真的就残废了，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民警、家人，如果真的残废了未来出去以后怎么办？李立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挣扎当中。
2016年8月8日，在“瘫痪”8年多之后，李立刚的服刑生涯迎来了转变。当天，程浩找李立刚谈心并告诉他一个月之后，监狱将举行一次亲情帮教活动。李立刚思念家人，特别希望能参加帮教，能和亲人面对面交流并吃上一顿饭。这时候，程浩的一句话却让他陷入了思考，“你准备用什么样的姿态来见你的亲人？还是坐着轮椅，还是消极悲观？”
李立刚下定决心，要站起来。他小声告诉程浩：“程监区长，我能够站起来。”他颤颤巍巍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却踉跄两步，倒在了地上。做出选择后，李立刚不再依赖其他服刑人员的护理。8年腿脚不动，他腿脚的肌肉有些萎缩，神经也有些麻木。经过20多天的康复治疗，李立刚的双腿已基本恢复到正常状态，能够行走如常。但当着民警，他却依然表现出需要服刑人员帮助的现状。李立刚说，他“另有打算”。
9月12日，亲情帮教活动中，监狱邀请了他的母亲、妹妹、女儿。活动现场，原本被搀扶着的李立刚突然让搀扶服刑人员松手，自己稳步走向前。他告诉程浩和家人，自己选择在当天站起来是为了给家人一个惊喜，同时因为他知道9月12日是程浩的生日，他想送给程浩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以表达自己的感谢。
当天，他向亲人和民警承诺，“你们放心，我已下定决心不再徘徊，痛改前非、争取多积分、早减刑，以此回报关爱我的警官和深爱我的亲人……”9月23日，他主动向监狱表达了想向全狱服刑人员开展现身说法的愿望。康复后，他积极参加劳动，在监区从事卫生环保工作。虽然处理垃圾又累又脏，但一年来，李立刚却非常认真。就在今年8月15日，服刑9年的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减刑，虽然只减刑7个月，但李立刚却激动不已，“这对我来说，就像实现了一个梦。”
往事不堪回首，李立刚说：“那个时候真的是烂透了，以后只想好好改造，争取再减刑，早日出狱孝敬父母，照顾女儿。”李立刚说，如果不是监狱和民警的不放弃，不抛弃，如果不是他们多年来的坚持，自己一辈子肯定彻底完蛋。
今年9月初，李立刚已经报名监狱厨师培训班，打算好好学学厨艺，出去后有技能傍身。
监狱长陈凉告诉记者，在雅安监狱，类似李立刚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我们的监狱民警始终在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化冥顽，涤罪恶，让治本安全在监狱落地生根，让服刑人员回归社会后真正走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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