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厘子不“红”了？
以往车厘子是川内中高端水果波动最小的，今年销量减少，价格“跳水”
5月25日，在茂县车厘子基地，当地羌族女孩穿着羌族服饰采摘车厘子准备直播。本报记者 李向雨 摄
今日话题
车厘子降价
6月6日晚7时，成都市东昌路，叫卖声此起彼伏。周伟强的嗓门格外大，“正宗汶川车厘子，20元一斤！”市民谢芳停住脚步，好奇地问：“今年咋这么便宜。”
“是嘛，车厘子啥时候这么便宜过！”看着脚下娇嫩欲滴、鲜红似火的甜樱桃，周伟强的心里一点也不甜。
以前动辄四五十元一斤的车厘子，今年为何这么便宜？记者就此走访了汶川、汉源等主产区，以及批发市场、水果店等。
□本报记者 侯冲 徐中成 文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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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红”的行情
“做了20多年批发也没见过这样跌价”
汶川县生态农产品(三宝)市场是该县车厘子批发、零售集散基地。
6月3日，记者在这里看到，不少果农背着自家栽种的车厘子来这售卖。于红丽是其中之一。这位汶川县威州镇增坡村村民说，去年套袋果每斤卖到40元，今年只有25元。在茂县、理县等阿坝州其他车厘子产区，价格同样出现不同幅度下降。
雅安市汉源县是四川省另一大车厘子产区。种植大户何东说，前段时间一天一个价，还出现大“跳水”的情况。记者走访了解到，汉源县车厘子刚上市时收购价25元一斤，低于去年同期。
成都蒙阳水果批发中心的车厘子走货量，大约占成都市场的三分之二，基本能反映全川车厘子市场行情。
6月5日凌晨3点半，批发市场里，50岁的关勇连连打着哈欠。他刚开车3个多小时，从汉源拉来一批车厘子。然而，相比于长途驾驶的疲惫，疲软的市场行情更让他打不起精神。“行情太烂了！”
关勇是汉源县九襄镇满堰村村民，“做了20多年批发也没见过这样跌价。早上最好的价格也就二三十元一斤，到了下午就是10元一斤，甚至五六元钱一斤，与去年相比降了一半。”
零售端如何？连日来，记者在成都先后走访近10家水果店、大型超市，发现车厘子价格差别非常大，每斤最低10元，最高可到50多元。但无论品质好坏，价格更便宜是所有水果商贩的共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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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红”的原因
游客少了，消费力弱了,果子质量也降了
车厘子，因其价格常年稳定保持高位，一直被认为是中高端水果中的指标性品种。据农业农村等业务主管部门监测，2007年以来，车厘子是川内中高端水果价格波动范围最小的，价格非常坚挺。
今年四川车厘子价格为何会出现“跳水”？新冠肺炎疫情，是一个首先被提到的因素。
作为全县种植大户，每年4月底，汶川县新睿大樱桃种植专业合作社理事长付猛都要到网上挂出预售信息，同时摸一下市场行情。“一 开始，我们挂出的价格跟去年一样，但马上就有客户反映，受疫情影响，今年不会下那么多订单，价格也给不到好高。”
更直观的冲击是游客部分。6月3日，汶川县绵虒镇大禹广场空荡荡，国道213线上少有车辆往来。“每年5月，来这边旅游的人很多，我们路边摊的生意也好做。”绵虒镇绵丰村村民唐燕青说，今年来村里采摘车厘子的游客少了三分之二。
此外，以往每到5月，大批来自省外国外的游客涌入四川，成为车厘子消费主力。如今，受疫情影响，旅游业几乎停摆，原有的消费需求也消失了。
成都蒙阳水果批发中心批发商黄黎黎注意到另一个细节。“总在我这里进货的水果店，今年拿货量少了一半。有时候拿30斤能卖两三天。”她认为，疫情导致一些消费者收入减少，特别是车厘子这种单价比较高的水果，“又不是必需品，消费者可吃可不吃。”
天气也是一个重要因素。5月初，冰雹突降汶川，导致刚刚成熟的车厘子品相不好，坏果率较往年更高；5月下旬的持续性强降雨天气，导致汉源县九襄、清溪等乡镇的车厘子出现裂口、掉落、发霉……这些都最终体现在价格上。
“既有疫情和天气等偶然因素，也有必然因素，那就是管护技术不过关。”四川农业大学园艺系主任龚荣高认为，车厘子果实越大，裂果风险越高，如果提早套袋，同时采取塑料膜覆盖树干等遮雨方式，裂果就会少得多。
阿坝州一位农业专家表示，车厘子在该州已有近20年栽种历史，近年来品种老化，始终没更新换代，重栽轻管，导致车厘子质量一直下滑。
多位受访者提到，另一个重要因素是供给增加，来自山东、陕西等地的车厘子大量涌入四川。
据中国园艺学会樱桃分会副理事长、中国农业科学院郑州果树研究所樱桃课题组组长李明统计，中国车厘子种植面积接近350万亩，其中山东面积最大，达到了130多万亩。此前，山东每年销往日韩和京津冀地区近20万吨车厘子，今年日韩订单几乎全部取消，大量产品涌入包括四川在内的其他国内市场。据业内人士估计，今年山东入川车厘子是往年的两倍以上。
另外，甘肃、陕西的车厘子也涌入四川。“每天都能见到几辆陕西的货车进市场。”关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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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红”的出路
直播带货可以促销，但更关键的是改良品种和技术
“两斤装，全国包邮，只要99元。”6月5日中午，“网络主播”汉源姑娘鹿碗儿在直播间为家乡的车厘子卖力吆喝，她已经卖出了上万斤车厘子。两天时间，通过抖音直播，汶川县也卖出了价值110万元的车厘子。
“直播可以起到促销的作用，往往也能卖上价格。”但龚荣高认为，直播带货只能治标，要想治本，还是要靠精细化管理。
“四季都要整形修剪，让树木保持在2.5米以下。”不少樱桃树高达六七米，果农采摘、套袋、打药都很不方便，树木矮化后果实能更均匀接受光照，可提升优质果率。
阿坝州农业农村局农产品质量安全中心苟俊认为，还应该考虑品种更新换代，引进紫色硬果大果，增加耐储藏性。
汉源县宜东镇长荣村果农张杰在管护车厘子过程中遇到不少难题，包括农药和化肥用量、树冠覆膜、果实套袋等。“跟周围邻居、农药铺老板也交流过，大家分享的都是经验，没有一套特别清晰明了可量化的方法。”
提升果农技术，苟俊说，必须对果农手把手地培训，不能只是找培训机构来上个课就行了。龚荣高的建议是，采取“专家教授＋田秀才、土专家＋果农”的梯度推广模式，专家教授将技术教给田秀才、土专家，再由这些人将技术推广给老百姓。
标准规范同样必不可少。去年，汉源统一发布《车厘子套袋技术规程》。汉源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李万茂表示，正在编制更加简洁明了的技术手册，将下发到每个乡镇。
龚荣高计算过，车厘子套袋的成本是一斤一两元，但是套袋后的价格至少高出5元钱，还能防虫害，虽然增加了成本，但利润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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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启示
找准优势和特色，规模化经营，扩大“极早熟”优势
车厘子价格“跳水”，揭示出四川省水果产销深层次的问题。
阿坝州一位甜樱桃种植专家介绍，美国的樱桃上市后，先入库分级再销售，这样保证高端果的价格始终稳定。而我们现在是把心思都花在销售上，今年汶川花了不少费用招标一家文化企业，邀请网红搞直播销售。管理不好、品质不好，再怎么销售，价格也好不起来。
“产品优势和特色缺一不可。”四川省农科院园艺所研究员李洪雯表示，特色意味着品质好，优势则代表市场竞争力。
“樱桃最大问题就是产品品质不稳定，今天卖的和以前卖的不一样，没有做到分级。”李明认为，车厘子这种高端水果，保持品质是非常重要的。而规模化经营是分级标准化、品牌化的前提。
车厘子种植规模确实是四川的一大短板。陕西是四川的两倍多，山东更是近10倍。四川省车厘子主要分布在汉源、汶川、理县和攀西地区等中高半山区，土地受限，而山东、大连等地则在平原种植，规模效益明显。
这一问题正在逐渐得到改善。“省农科院研究了一批适合低海拔地区种植的车厘子品种和配套技术，有望两三年内推开，比其他早熟品种再提早8到10天。”李洪雯说，新品种一方面可继续发挥四川车厘子“极早熟”的优势，还可以在成都平原种植，形成规模效应，带动周边农旅融合发展。
“山东、大连甚至智利车厘子可以入川，四川车厘子为什么不能出省、出海？”业内人士建议，应发展全程冷链物流，扩大川果运输半径。西南交通大学交通运输与物流学院副院长罗霞认为，强化果实采后预冷，全程冷链运输，大力推广采后保鲜技术和贮运装备，可以延长果品市场供应期，进一步提高川果经济效益。
最近出台的《川果产业振兴工作推进方案》提出，建设或改造一批果品储存、加工、集散冷链物流中心；支持建设冷链设施设备，发展冷链运输，加强果品全程冷链与物联网远程监控等信息技术集成应用。
延伸
川豆
为何备受市场欢迎
□本报记者 王成栋
与车厘子一样，四川的大豆产量和面积都不位居国内前列。但是，凭借着精准的定位和独特优势，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川豆始终占据一席之地。
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川豆就主攻高蛋白、低含油率品种——高蛋白意味着加工价值高、口感好。如今，无论是面对东北大豆，还是美国等外国大豆，川豆在蛋白质含量等关键指标方面均占有明显优势。
此外，川豆在市场开拓上同样独到——抱住川菜这棵大树，川豆在国内豆制品和相关食品市场供不应求。无论是国际国内大豆市场供需如何变化、价格如何变动，川豆始终不愁销路、不降身价。
就在今年，川豆还宣布扩产50万亩。目前，刚刚播下种子的“川字号”大豆，已经迎来大量订单。
其他水果如何避免剧烈波动
□本报记者 侯冲
四川省晚熟柑橘面积200多万亩、柠檬面积80万亩、猕猴桃71万亩。如果这些水果价格也出现剧烈波动，带来的冲击更大。
如何避免？扩大优势。川果一大优势是“一早一晚”鲜明的熟期结构。四川省提出的“5＋8”优势特色水果中，晚熟柑橘1到5月上市，攀西桑果3到4月上市，正是国内鲜果供应淡季；攀西早春枇杷元旦春节即可上市，阿坝夏秋枇杷6-7月成熟，一早一晚为四川省独有。提早上市或者延后上市，打一个时间差，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四川省已规划了“5＋8”优势特色水果集中发展区，每种水果都包括了重点县和辐射县。遵循生态最适、基础良好的原则，引导产业集中、集群发展，加快形成五大优势水果产业带、八大特色水果生产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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